石鵬對那些大道理云里霧里,但最后這番話他完全聽懂了,海洋真的很大。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當局者迷的石鵬等舟師,被人在耳邊鼓噪一番后,患得患失,寢食難安,反而是申時行最后這番話,讓他恍然大悟,明白了他一直忽略的一個點,大明的海貿不是停滯不前的。
“學生告退。”石鵬看了看其他人,看大家都沒有膽氣繼續和申時行辯論,只好告別。
申時行是連消帶打,給了一個巴掌,三天之內必須返崗,否則沒收信牌,又畫了一個大餅,大明擴招舟師學徒,不會讓舟師利益受損,因為海洋真的足夠大,需求也足夠多。
“真的存在自由貿易嗎”申時行看著這七個舟師的背影,喃喃自語的問自己,而后自嘲的笑了笑,儒家一直講,只要人人都修德,就會天下大同,這一套喊了一千五百年了,也沒見人人修德的世道。
三代之上,終究是個讀書人不斷描繪出來的理想國罷了。
很快,大明舟師們迫于朝廷的壓力,開始返崗了,朝廷在催促,封建帝制之下,舟師們并不愿意拼上自己的性命去維護所謂的自由,正如松江學派批評的那樣,舟師用自由換取了保障。
因為朝廷不是看不見的大手,停泊在松江新港碼頭進進出出的大明水師,是看得見的大手,是實打實的物理層面的威脅。
不過,海事學堂從此之后,開始收束修了,沒錢可以欠著,但一定要還,而且價格不算便宜,在海事學堂讀三年,需要六十銀,也就是說,舟師在上船之后,不吃不喝也要三到五年才能還請。
即便是出了舟師悖逆朝廷政令,希望朝廷收回成命這檔子事,但大明皇帝仍然不想收這個錢,戶部核算的束修過于昂貴,一個人就要一百二十銀,過分昂貴的束修,會阻礙大明開海的步伐。
最后還是在皇帝的堅持下,國帑內帑各出三十銀,將海事學堂的束修降低為了個人承擔六十銀,如果愿意投效水師,服役三年,則可以不必償還束修,而這三年時間,還可以領俸祿。
而且朱翊鈞要求不得有利息,就是說,這六十銀的束修是無息學貸。
朱翊鈞仍然覺得過于昂貴,但萬士和告訴陛下,知識本就是昂貴的,無論是在大明還是在泰西。
申時行處理著松江府諸事,松江府稽稅房和松江府衙溝通,對部分稽稅事務進行了穿透執法。
就是一些勢要豪右,在海貿上偷稅,不親自出面,弄了一個經紀買辦活動,等到稽稅房稽稅催繳的時候,發現這個經紀買辦,沒有償還的能力,就需要找到這個經紀買辦的背后,究竟是誰在欠稅,把催繳票,催命符發到真正欠稅的人手里。
這就是穿透,穿透障眼法,找到幕后之人。
稽稅房就做一件事,那就是稽稅,該交的稅一分一厘都不能少,不該交的稅,一分一厘都不會多要,因為各地稽稅房會留存三成稽稅所得,朝廷給了豐厚的報酬。
在大明,唯有死亡和納稅,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