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調物質和強調貨幣之間是水火不容的,因為他們的根本導向不同,要解釋這個問題極為復雜,但大概可以概括為唯物和唯心之間的矛盾。
以燕興樓交易行的船舶票證為例。
大明發行船舶票證,目的是通過出讓分紅權,人人做船東計劃,來快速回籠資金收回成本,而后再次投入生產之中,加速擴大大明船舶制造業的規模,這就是強調物質,根本導向為獲得更多創造更多的物質,或者說商品。
這是激進派強調物質的主張。
船舶票證在交易行交易,各種投機客手中漲跌交易,對于更多商品這個根本導向而言,是零收益,甚至是負收益的,因為船舶票證的波動有可能會影響到生產,甚至為了票證價格,不得不進行冒險。
可是如果從強調貨幣的角度出發,就會發現,船舶票證的交易,和價格的逐步升高,帶來的是更多的貨幣需求,對于更多貨幣這個根本導向而言,是正收益的,交易行的規模越大,貨幣的需求就越多。
燕興樓交易行的票證交易,對于激進派而言是無效甚至是負面的;而對于保守派而言,是有效、意義重大的,這便是兩種主張的水火不容。
有趣就有趣在這里,他們奇妙的達到了一種陰陽平衡的共存,甚至是互相補足,這大約就是矛盾說所言的陰陽并濟的現狀。
追求更多的貨幣,不是一種謬論,尤其是在大明大明商品極度匱乏、商品經濟欠缺發展、朝廷堅持以銀銅貴金屬為本位的大明朝,追求更多的貨幣,本身就是在增加商品的流動性,只有貨幣數量大于商品價值總量的時候,商品才能正常流通。
那么大明不再行錢法,而改為鈔法,這種追求更多貨幣的主張,是不是會成為一種謬論呢
如果大明可以布武全球、利用堅船利炮轟開各國市場的大門、進行自由航行和貿易、大明文化深入世界的角角落落、在所有人的心里打上大明天朝上國的思想鋼印,那么大明寶鈔,就會成為支配世界資源、產品、服務、人才的可靠工具。
那么追求更多的貨幣,在這種情況下,也不是一種謬論,而是非常有意義的。
這種古怪的平衡狀態,是激進派和保守派之間對彼此政策的部分認同和部分反對造成的犬牙交錯的局面,如果首輔次輔、保守派和激進派之間這種異見,演化成為了政斗,甚至形成黨錮,求同存異的共識完全消失,為了反對而反對,全面反對、全盤否定的話,平衡狀態就會打破。
為了讓經濟利益相互沖突的階級,不至于在無謂的斗爭中把自己和社會消滅,就需要有一種表面上駕于一切之上的力量,這種力量當緩和沖突,把沖突保持在秩序的范圍之內,這種超脫的力量就是國朝。
也是朝廷于大明的意義,皇帝于朝堂的意義。
一個皇帝躲在后宮吸阿片,朝堂的奏疏一本都不批,顯然是沒有履行自己的義務。
王崇古在官廠團造和工兵團營里,設立了惠民藥局的做法,根本倒向是更多商品,在產出上,一個經驗豐富的熟練工匠幾乎等同于三個經驗不足的工匠學徒,那么拉長工匠的平均壽命和工作年限,就成了一個不錯的方法。
王崇古的意思大概就是匠人的平均年齡不到三十歲,是無法讓大明走進商品經濟的。
三月春風和煦,但是朝堂上卻非常非常的不平靜,因為前往綏遠支援邊疆的籌碼,降低了從三年升轉,變成了六年升轉,這讓本來在觀望中的士人,徹底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