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誥是國朝剛剛開辟時候的嚴刑峻法,里面的條款因為過于嚴苛,如果執行的話,反彈的力度太大了,不被廣泛認可的律法,只是一紙空文,而張居正考成法的瓜蔓連坐,力度就剛剛好。
什么樣的制度都是在管理人,人心都會算計得失。
讀書人沒一個傻子,如果考成法真的像他們罵的那樣一無是處,考成法真的吹求過急,苛責過甚,大明官場早就該是一管就死,死水一潭了,清丈這種事兒,能夠如期完成,已經是行政極為高效的體現了。
“官場的頑疾,僵化,在張居正手中得到了緩解,可謂是妙手回春,你說,咱們這官廠團造法和工兵團營,和張居正斗,能斗得過嗎”王崇古回到了問題的最開始。
“斗不過,根本斗不過。”王謙認識到了張居正的可怕,作為張居正的老對手,還是王崇古了解張居正。
拋開事實不談都玩不過的那種,還斗個屁。
“要想這密疏無效,倍之最為合用,非國朝大事用密疏、常事庶務用密疏、瑣碎小事用密疏,甚至請安也用密疏,則煩不勝煩,且密疏再無用處,若有此等苗頭,理當訓誡、停罷密奏權柄、申斥、革罷褫奪官身功名,甚至是下獄坐罪,防微杜漸。”
“沒有。”王崇古搖頭說道“晉黨在式微,倒是官廠團造的工匠,才是我的底氣,你真當族黨是那么好鉗制的丟都來不及,既然敢說于陛下聽,那自然是不再用了。”
“一般訓誡就足以令臣子膽戰心驚了。”
朱翊鈞十分嚴肅的問道“如果是巡撫總督,持有朕的批示徑自實施,必然侵奪六部職權、打破官僚體系平衡、引起政局動蕩,豈不是遺禍無窮”
這句話出自召公諫厲王弭謗,周厲王不聽勸諫,最后被國人給流放了,意思是君王要斟酌取舍,付之實施,這樣,國家的政事得以實行而不違背大道之行。
“臣等告退。”張居正和王崇古俯首告退,陛下要前往北大營操閱軍馬,振武是很辛苦的一件事,皇帝從不缺席。
“就這么算了”王謙有點失望的問道。
“爹,江陵公會不會把爹的功勞給占了去”王謙看這個架勢,略有些著急的問道。
只靠陰謀詭計是走不長的,也是無法致遠的。
張居正最大的問題就在于,他沒有反賊經驗,有些事兒,正面突破動靜太大,動搖社稷,但是迂回著來,反而簡單的多。
張居正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出手回護王崇古。
王崇古左右看了看,小聲說道“陛下賤儒最為下賤的手段,莫屬倍之二字,破壞一個政令,只需要加倍執行,招致民怨沸反即可。”
王崇古眼前一亮,而后立刻馬上搖頭說道“下套還是算了,給他下套,我還想多活幾年。”
如果得到了圣意,就可以上奏開始做了,不是每個巡撫都有便宜行事的權力,而且便宜行事不宜輕授,這次潘季馴和戚繼光在綏遠不見面,就是這個原因。
張居正看著面前的臃腫四疾疏,又打開看了許久,細心批注后,準備謄抄。
“陛下,這個就得陛下自行判斷了。”王崇古直截了當的說道,密疏制是完全依托于皇帝圣明的,皇帝被臣子給蒙騙了,還是被自己信任的臣子給騙了,自然是所托非人。
“其實也不一定要解決,反正,一直這么過來的。”王崇古還是猶豫,他就想抱著自己的官廠團造、工兵團營、請均田役疏、三級學堂安穩過日子。
“我倒是知道有書信,至于寫的什么,臣不敢竊聞。”張居正確定了書信的存在,但內容那是一無所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