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贄求的也不過是一個不被餓死的差事,而后托庇于陛下,完成自己的理論。
一個主張自由的旗手,托庇于威權專制的皇帝去完成自己自由的理論,這就是老鼠給貓系鈴鐺,但是大明最大的那只肉食者,大明最大的猛虎,朱翊鈞允許這樣的行為,就只是為了大明能變得更好。
“你且退下,仔細思索就是,不用管那些閑言碎語,在京堂,朕說話還是很管用的。”朱翊鈞給了李贄一個承諾,只要他好好研究他的異化論,那些攻訐,不必在意,朱翊鈞自然會把那些清流名儒搞定。
“臣告退。”李贄再次俯首告退,他看了張居正一眼,年輕的時候,他也曾幻想過平步青云,站在文華殿的中心,揮斥方遒,但最終他沒有走到文華殿內,甚至連京堂都沒有走進來。
張居正看著李贄的背影搖頭說道:“陛下,臣不喜歡他。”
“為何?”朱翊鈞倒是好奇的問道。
“他不是個循吏。”張居正思索了片刻說道:“想法有些不切實際,如果他為官一方,只會把事情弄的一團糟,既要又要還要,哪有這種好事,而且臣極其反感搖唇鼓舌之輩。”
不可能三角,就是既要又要還要,這天底下,最多也就是能既要又要了,還要就太貪心了。
“陛下,這些搖唇鼓舌之輩的話,不能不看,但也不能全聽全信,很多時候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他們那些個主張,多少有點不切實際。”
張居正對這些意見簍子的一貫態度就只有一個,那就是閉嘴。
從言官喋喋不休的說奪情的事情,張居正就對這種不切實際的說法,非常不滿,他非常不喜歡這些意見簍子的諫言,因為很多時候,都是不切實際的袖手空談。
“當然了,大明的一些科道言官,還不如林輔成,林輔成至少肯去實地看看,而且還深入到鄉野之間,對各種問題刨根問底,他談及的問題,都是大明亟待解決的問題。”張居正非常肯定陛下培養出來的林輔成。
林輔成剛入京的時候,就對大明的政令指指點點,一開口就是官廠團造必然失敗,工兵團營必然失敗,也就是陛下對他的自由之說,非常感興趣,否則王謙早就讓他閉嘴了。
“所以他不適合當官,和林輔成一起大思辨去吧,他適合當個意見簍子。”朱翊鈞承認了張居正的評價,李贄是既要自己的清譽,又要完成朝廷的稅賦,還要治下的百姓安居樂業,在生產關系還沒有轉變,下鄉催征幾乎等同于掃蕩的年代里,這就是個不可能的三角。
“陛下有個事,臣得和陛下提前溝通一下。”張居正看著皇帝,左右看了看,低聲說道:“安南。”
張宏不動聲色的摁住了中書舍人的手,有些東西,不適合寫到起居注里,萬一后人翻看起居注,發現張居正是個讀書人怎么辦?
張居正在萬歷三年就下令各市舶司加大了對安南的糧食進口,這一來二去已經八年的時間了,終于見到了成果。
“先生請講。”朱翊鈞往前湊了湊身子同樣低聲說道。
商量秘密專用姿勢和聲量,顯然這對君臣這個模樣,多少有點狼狽為奸的錯覺。
“萬歷四年起,就開始大量進口安南的糧食,一方面的確是大明需要,另一方面是漕糧海運日益成熟,也算是瓜熟蒂落了,去年一年,咱們從安南國進口了這個數的大米。”張居正伸出四根手指頭。
“四十萬石?”朱翊鈞已經盡量讓自己大膽的猜了,一石糧食一百五十斤,六千萬斤,東漢末年,曹操在許都的屯耕所得,也正是四十萬石的糧,在許都的屯耕,讓曹操征伐四方,無運糧之勞,曹操最擅長的其實也是屯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