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有些疑惑的說道:“石部堂以為,不用重開西域了嗎?”
“當然不是,該開還是得開,西域有礦,還能種棉花。”石茂華搖頭說道:“重開西域,就是一道藩籬。”
“臣老了,倚老賣老一番,陛下沒打過仗,其實這只要打仗,戰場在我們腹地發生,輸贏都是大明輸,但在邊方打,就完全不同了,綏遠、西域都是地廣人稀,這就是縱深,在這些地方起了沖突,不會有傾覆之禍。”
縱深和緩沖帶,石茂華要說的就是這兩樣,建立更多的縱深,才能讓大明的腹地更加安全。
石茂華還是主張重開西域,他要說的是,他對馳道缺少了解,直到親眼看到,才發現,自己完全小看了這東西的對軍事的可怕影響,大明的主力還是步營,步營的投射速度和能力,決定了帝國的疆域。
“重開西域,勢在必行。”石茂華頗為確切的說道。
朱翊鈞和石茂華說起了甘肅之事,大明士大夫們的踴躍,是朱翊鈞完全沒有預料的事兒,大明的士大夫多少還是想要進步的,到了甘肅履任一年頂兩年,而且還能立功,最近的重點就是抓間諜,西域諸部刺探大明朝廷動向的間諜。
而下一步是出使西域諸國,宣威西域,這個使臣自然要在甘肅省里誕生,而且注定青史留名。
“陛下,臣發現這京堂,怎么烏煙瘴氣的。”石茂華頗為疑惑的說道。
“燒煤燒的。”朱翊鈞略顯無奈的說道,京師并不宜居,朱翊鈞本來在西山宜城伯府外營建了一個宅院,但石茂華的身體還需要隨時觀察,住在城里更加方便些。
“燒煤的事,臣在陜西就已經有所耳聞了,臣說的是這京堂這些個雜報,他們也太大膽了!陛下為何如此縱容他們胡說八道?”石茂華搖頭,陛下誤會他的意思了,他不是說煤煙,而是說雜報的筆正們胡言亂語。
百姓不燒煤就得燒柴,大明京畿這地界,能砍的柴都砍了,哪里還有柴可以燒?
京堂雜報的內容,在石茂華看來,過于離經叛道了,這些人鼓噪的風力,對大明是極為危險的。
石茂華從來不是一個刻板守舊的人,他不是不能接受新鮮事物,他可是對鐵馬非常感興趣,對于馳道、鐵馬、機械作坊,他都持有積極的態度去認真了解,思考它們對于國朝的意義,但是對于這些個筆正的搖唇鼓舌,石茂華不能接受。
“他們這么鼓噪風力輿論,就是在掏空大明的根基。”石茂華非常肯定的說道:“這些人完全被勢要豪右所掌控,所言所行,皆為利益奔波,吃誰的家飯,就是誰家的狗,素來如此。”
“但是需要思辨,就得允許他們的存在,允許他們說話,這里面也有林輔成、李贄、耿定向這類的人物,而且大明也需要雜報,只有邸報,完全不夠。”朱翊鈞想了想說道:“讓人說話,天塌不下來,但說胡話,朕也不允許。”
“那倒也是,萬歷維新的確需要更多的聲音。”石茂華認同陛下的觀點,他還是有些堅持的說道:“這些雜報對消息根本不辨真假,就胡亂登刊,就是為了快,比別人更快的登刊,才能獲得銷量,為了吸引人們購買觀看,會故意夸大事實,顛倒黑白,指鹿為馬。”
“謠言充斥著整個京堂,臣仍然認為弊大于利,臣以為應該監察,對這些雜報進行審查,確認其有辦刊的能力,而不是任由其野蠻生長,而且要對造謠者進行誣告反坐,取締其辦刊的資格才是。”
約翰·古登堡發明了活字印刷術,雖然活字印刷術進行了數次的更新迭代,但是新聞審查機制,在泰西建立了起來,大明這方面,就是完全自由的發展,這種自由在石茂華看來,就是縱容謠言的肆虐,冗雜而虛假的信息,充盈京堂,這非常危險。
石茂華思索了一下說道:“如果有人說阻塞言路的話,那罵名臣來擔就是,臣一把老骨頭了,倒是無所謂挨罵不挨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