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答汗被斬首示眾了,土蠻汗在京城混吃等死,北方的危機已經解除了,那么馬放南山,似乎就成了一個必然,大明一年1100萬軍費開支,占了大明朝廷近一半的歲入,這個時候,掀起興文匽武,無論怎么看都非常合適。
“二位愛卿所言極是。”朱翊鈞思索了一番說道:“這樣吧,定在三月十八日,進行一次春閱吧,正好,李如松帶著騎營,不幾日就要回京了。”
春秋大閱是祖宗成法,每次春秋大閱的規模不同,都能代表著一定的風向,只要春秋大閱正常進行的年份里,都代表著朝廷在振武。
真的要興文匽武,得問問大明武夫們答不答應,物理意義上展現威懾力,才能嚇住這幫賤儒們,不敢胡說八道,輿論不至于失控。
“陛下圣明。”劉顯和石茂華互相看了一眼,唱起了贊歌。
他們跑來問,其實就是為了清楚皇帝本人的意志,陛下的意志是極為重要的,他們其實最擔心的就是,陛下本人有了匽武之心,通過李贄和林輔成這兩個大喇叭,廣而告之。
朱翊鈞看向了張居正,笑著說道:“先生,儒學是什么?”
“陛下,儒學是一種騙術。”張居正俯首說道:“中庸就是騙。”
朱翊鈞看著張居正笑了起來,其實朝臣們都不懂朱翊鈞為何如此放縱李贄和林輔成,在他們看來,有點多此一舉,告訴了石茂華和劉顯處置的辦法之后,朱翊鈞想解釋他允許這些內容存在的原因。
朝臣們不懂皇帝陛下的打算,但張居正最懂皇帝了,他知道陛下為何放縱李贄、林輔成。
張居正端著手,看著石茂華,開口說道:“表面上,孔圣言仁,孟圣言義,仁義就是儒學,但果真如此嗎?”
“從儒家的大同世界就知道,它追求的那個官序貴賤各得其宜,尊卑長幼之序的大同世界,其實是在否定公平。”
“用軟的、沒有任何強制約束力的道德,去約束肉食者;而用硬的、有強制約束力的刑罰,去約束窮民苦力,這就是欺騙,這就是否認公平,這就是在顯而易見的去拉偏架。”
用刑罰約束窮民苦力,因為在儒家的價值觀里,窮民苦力因為沒有足夠的物質基礎,去學習仁義。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這句話反過來就是倉廩不足,則不知禮儀,衣食不足,則不知道榮辱,不知道禮儀榮辱,就不能用道德去約束,只能通過律法。
這是典型的謬論,大明墩臺遠侯也是人,多數出身貧苦,但他們的道德,可比賤儒高得多。
儒學能夠成為顯學,成為統治階級奉為圭臬的原因,就是這種道德約束肉食者,刑罰約束生產者的拉偏架,儒學依附于統治階級存在而存在,而統治階級天然擁抱儒學,儒學是一種上佳的統治工具。
朝臣們也有點想不明白,皇帝作為統治階級的頭子,為何要否認儒學,還要編纂《諸子匯編》。
而李贄等人討論的自由,確切的說讓人真正做人的有限自由,包括對世宗、先帝的批評,都是為了擺脫這種困局。
其實李贄這些人,更像是法家,追求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原教旨法家,試圖用社會契約這種東西,來強約束統治階級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