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側著頭問道:“這戲叫什么?”
“鶯訴。”馮保趕忙說道,婦道人家視角下的振武營的興衰榮辱和消散。
馮保低聲說道:“陛下,這不是顧眉生編排,是真實發生的,振武營死的死,逃的逃,其妻、子,下場都大差不差,如此下場。”
“振武營這些孩子,如果能長大,他們對朝廷是什么看法,想來恨之入骨了。”朱翊鈞吐了口濁氣,很難想象這些孩子長大以后,對大明朝廷會多么的憎惡,他們的父親在他們眼里是英雄,結果沒幾年,又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那這些孩子,對所謂的正義,不會有任何的期待。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只能放眼以后了。
馮保其實很想說,這些孩子,大概都很難長大。
朱翊鈞看了顧眉生一眼,平靜的說道:“唱得不錯,賞。”
不是厚賞,也就是十銀,不可能再多了,顧眉生可是陛下打賞的第一個百藝藝人,皇帝從來不在這方面浪費錢,這完全是看在魏國公府的面子上。
其實這也代表了皇帝對這個美人的態度,不會收她入宮,要是有一點點想法,也會宣她來見一見,看看樣貌。
說的再好聽,花魁也是風塵中人,朱翊鈞也不會讓這等女子入宮,潞王喜歡萬國美人,已經讓李太后頭疼無比了。
顧眉生是名角,今天在福禧樓的這個彈唱,剛唱完無數個花籃就被送上了臺,這些花籃一個就一百銀,十個一起送是一千一百銀,多買不僅不打折,還要加錢。
顧眉生對這些花籃不在意,她見得多了,她一直在等,直到花籃都被人拿了下去時,一個小廝打扮的人,送上了十枚銀幣,這個時候,顧眉生難掩失望神色,她知道,這十銀就是她心心念念、最關切的那個人送來的。
是賞賜,而不是宣見,緣分到此為止了。
顧眉生站了起來,欠了欠身子,算是作別,才下了臺。
在顧眉生下臺之后,氣氛變得凝重了起來,素來喜歡遲到的林輔成林大師,也沒有遲到,而是準時出現在了福禧樓,等待著開場。
這次,林輔成、李贄才是來者。
比較讓人意外的是徐光啟,也和林輔成、李贄坐在了一起,對于自由,徐光啟更認可林輔成的有限自由論。
一個年輕的儒袍男子站了起來,看樣貌風流倜儻,手里拿著一把折扇,走上臺去,環視四周,才開口說道:“聽聞林大師在北衙舌戰群儒,無人敢與林大師交鋒,想來也是,這背靠王謙王大公子,自然所有人都要避其鋒芒了。”
王謙那可是王崇古的唯一一個兒子了,這儒生,上來就直接炮轟林輔成,阿附權貴,才有了今日的名聲,這是事實,林輔成也從來沒有避之不談。
“這話說得好啊,這士林素來講究一個骨鯁之氣,不肯摧眉折腰事權貴,區區王公子就讓北衙士子們結舌,你這是罵我,還是罵北衙士林?還是罵天下的讀書人呢?”林輔成站起來了,走上了臺去,有點懶散,甚至有點不屑一顧。
北衙的士子連皇帝都敢罵!區區一個王謙,就能把人的嘴堵上了?
這是罵林輔成阿附權貴,還是罵北衙的讀書人沒有骨鯁正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