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立言就從來不把自己的親戚派去工坊,一來,早些年還沒發達的時候,他為了老父親、老母親的病四處磕頭,但就是借不到,等到他發達了,好么,這幫親戚全都找上門來了,那叫一個親切;
二來,姚立言其實很清楚,相比較人情,制度更加可靠,人人持股之下,賬目出問題的可能本來就小,弄個所謂的自己人,除了添亂,屁用沒有。
姚立言自己經歷,再加上他對這套玩法聊熟于心,所以不會派親戚,可是這些個勢要豪右,那真的是沒辦法,本身勢要豪右們就是依靠宗族在支撐,強人身依附生產關系的具體執行人就是宗族,誰來說情,這當家的,都得答應下來,能成才怪。
“也對,大明朝皇親國戚、勛貴們,子孫后代不爭氣,也多數給個不視事兒的閑職,而不讓他們處理具體的政務。”朱翊鈞笑著說起了國朝,大明政治是非常成熟的,比如藩禁制度,就把親王郡王和權力進行了切割,比如三公爵主業就是個大祭司,主持郊祭、山川、河流祭祀等等,現在還多了個忠勇祠祭祀。
想長久,還是得靠制度。
“陛下,除了上面兩條之外,還有一個,就是勢要豪右決計不可接受的,那就是工坊的規模會擴大,身股也會因為工坊添加了工場需要增加,這個時候,東家就得拿出銀股來增發,可這些東家,多數不愿意拿銀股出來,這就決定了,即便是把工坊做成了,也沒法擴大。”姚立言說起了第三點,也是最重要一點。
他姚立言能做成,別人做不成,那一定是他姚立言做對了什么,而別人做錯了什么。
利益之爭,就是這里面的核心矛盾了。
掌柜的身股、工匠的個股,都隨著工坊的規模不斷地擴大增多,這個時候,就需要繼續分配,占了大頭的東家,就得把自己的銀股拿出來分下去,因為規模擴大利潤增加,其實分出去銀股,也能換到更多的利潤。
可是這些勢要豪右可不這么想,他們就覺得自己這些股份,決計不能分出去,就不停的稀釋身股,搞得工坊無法擴大,因為身股擴大,這些掌柜和大把頭們,利益受損,在實際經營中,就會限制擴張速度和規模。
生意場上,慢一步就是死。
“朕聽明白了,這掌柜的身股、工匠的個股,每次擴張,都要東家把銀股拿出來分,東家自然不肯,但這么做有個問題,長此以往,這工坊還是你們姚家的嗎?”朱翊鈞聽到這里,有些好奇的問道,這么干,五年十年還好,時間一長到二十年,三十年,這工坊就不姓姚了,因為銀股在不斷減少。
至于這工坊屬于所有股東。
“不是就不是唄。”姚立言搖頭說道:“草民在這個銀股不斷向下稀釋分配的過程中,已經賺了足夠的錢了,再投新的產業就好了,非要計較這一城一地,最后是什么都得不到。”
“陛下,這工坊可能不姓姚了,但不管這工坊誰當家,都得給我姚家點面子,這就夠了,下次有相關工坊興建,草民都能說的上話。”
姚立言想的很明白,與其執著一個工坊的得失,還不如弄點新產業來錢更快,他的目的是賺錢,不是躺著收租。
習慣了躺著收租的勢要豪右們,總想著江山萬萬年,但哪有什么江山萬萬年的事兒,人一死,身后事一點都管不了,而姚立言的目的是賺錢,怎么賺錢怎么來,根本不想著萬萬年。
“這買賣都是有賺有賠,姚老板是怎么確定要投資什么的?七年,從一家紙坊,到浙江第一富,肯定有些獨到的經驗吧。”朱翊鈞問起了自己內心深處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