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上述零利和信譽兩個理由之外,劉新奎提出了超額貨幣需求這個概念,進一步詮釋寶鈔就是圣恩。
劉新奎認為,最好的貨幣政策絕不是平衡,而是夢幻泡影,因為大多數士大夫都忽略了普遍存在的超額貨幣需求。
超額貨幣需求,是劉新奎在松江府長期觀察后得到的結論。
其一:當下大明,錢莊需要大筆大筆的貨幣來進行周轉,錢生錢的生意里,不涉及到實際生產;
其二:幾乎所有勢要豪右、富商巨賈、錢莊,一定會把一部分的貨幣配置到非生產領域,無論是埋在豬圈里的白銀,還是大把大把灑在享樂之上。
白銀在大都會堰塞,寶鈔也在大都會堰塞,堰塞導致的貨幣的空轉,這就是貨幣配置到非生產領域的典型特征。
如何控制貨幣超過商品交換需求的同時,還能夠滿足超額貨幣需要,還要不造成寶鈔快速貶值,這對大明朝廷,對皇帝陛下都是一種嚴峻的考驗。
而陛下不走超發貨幣解決問題的捷徑,這是寶鈔就是圣恩的第三個理由。
“這怎么看,劉新奎都是先生找來的,為了恩情敘事。”朱翊鈞看完了聚談的內容,搖頭說道,他對里面的內容不認可,朱翊鈞的確克制,他的克制是為了掌控權力。
綏遠馳道擴建,的確可以通過超發貨幣來解決,但朱翊鈞選擇了挪用朱翊镠就藩的銀子。
寶鈔可是大明未來數十年,甚至數百年的基石,朱翊鈞可不敢玩砸了,他負不起那個責任。
“這里面很多事兒,都只有大臣們才知道,這劉新奎的確是有人請來的,不過是凌次輔請來的,不是先生手筆。”馮保告訴了皇帝劉新奎的來頭,不是張居正,而是凌云翼,這也是這份新雜報能夠出現在御前的原因。
朱翊鈞有些驚訝的說道:“凌次輔?”
“凌次輔嫌先生弄的恩情敘事,過于保守了,扭扭捏捏。”馮保無奈的說道。
凌云翼是典型的激進派,他向來推崇,先大水漫灌下去,再一點點的找補,和張居正這種日拱一卒的保守派,完全不同。
黃金敘事喊了三年了,黃金寶鈔發行三年了,這么好的恩情敘事,張居正放著不用,他凌云翼直接拿來用了。
“讓凌次輔稍微收著點力度,不要引人反感。”朱翊鈞沒有反對,只是提醒凌云翼不要用力過猛,適得其反。
朱翊鈞沒有反對的原因,其實也簡單,因為這劉新奎說的是實際情況,事實勝于雄辯。
張居正要搞恩情敘事,是他需要解決一個問題,他死后,皇帝要有足夠的力量,來應對萬歷維新反對派的強力反撲,光是京營銳卒是不夠的,還要有人心。
朱翊鈞稍微休息了一刻鐘,繼續上磨,下午的兩百份奏疏已經送到了通和宮御書房。
“反了天了!”朱翊鈞拿著一本奏疏,憤怒無比的說道:“立刻馬上下章山東巡撫宋其昌,自圣旨到日,三日,涉案賊人必須全部抓捕歸案!他要是抓不到,朕就帶兵去濟南府砍了他的腦袋!”
“陛下息怒,息怒,宋巡撫當天下午就把人抓了。”馮保趕緊勸陛下,氣大傷身。
夏收之后,皇帝要對大明全部的糧倉進行稽查,以應對天變,這是去年年底下的圣旨,之所以要半年后的現在再查,就是為了給各地準備時間,無論如何把糧食湊齊了,不要被查到。
山東巡按御史、戶部郎中等一行七人,在長清縣稽查,發現了縣城糧倉以陳沖新,多處糧倉空缺,當七人固定證據之后,在離開前一天夜里,突然一伙賊人出現,圍攻毆打了巡按御史、戶部郎中等人,受傷最嚴重的戶部郎中,鼻骨被打斷,一應證據全部被銷毀。
皇帝真的已經非常仁慈了,還給了半年準備時間,也是為了應對天變,否則這地方庫倉糜爛之事,真的不太好管。
馮保提醒后,朱翊鈞才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