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路,那就闖一條出來。
侯于趙在腹誹陛下,朱翊鈞也在打量臣子。
侯于趙從最開始就與人逆行,跑去大寧衛種地,都不愿意跟當時的賤儒們同流合污,大寧、遼東、浙江,三地任事,侯于趙做事的風格,仍然是與人逆行。
大明的循吏能臣不多,骨鯁正臣也不多,又骨鯁又循吏,老趙算一個,他沒有徐成楚那么骨鯁,但比多數賤骨頭,還是硬太多了。
“葉向高寫信來說到了吉林府治的問題,吉林廣袤,最起碼也是一個行省的丁口、地域,吉林縣偏了開拓的主路,長春縣更好。”侯于趙說到了之前葉向高提出的問題。
大明對遼東的開拓有條明顯的線,那就是馳道。
從山海關到遼陽,再從遼陽到長春,再從長春北去的主干道,這條主干道叫馳道,也叫黑土地,開拓都是沿著土地肥沃的地方一路北上,吉林縣有點偏了。
“這件事,葉向高已經辦了。”朱翊鈞和侯于趙仔細聊了聊遼東墾荒的問題。
尤其是現在主要矛盾,田土已經到了勞動極限,但是闖關東的人,還在源源不斷的向著遼東而去,需要墾荒,增加田畝進行分配。
增量分配簡單,存量分配難如登天,即便是遼東田制和腹地完全不同,是農墾局集體所有田制,但存量再分配依舊會鬧出不少的幺蛾子。
一面是地種不了,一面是地不夠種,當真是咄咄怪事。
侯于趙搖頭說道:“朝廷把這事想復雜了,大司徒雖然出自遼東,但那時候遼東還未墾荒,陛下,遼東很大很大,四五百萬人而已,就是兩千萬人扔進去,也能養活。”
“遼東墾荒的主要矛盾,還是生產力不足的問題。”
侯于趙和葉向高寫了好幾封信,了解現在遼東情況。
張學顏考慮問題,是站在了朝堂的角度去考慮,侯于趙不一樣,他認為遼東主要矛盾,還是缺人,缺少勞動力,缺少生產力。
“哦?”朱翊鈞聞言,和侯于趙仔細聊了聊。
張學顏對遼東情況了解還是十九年前的事兒了,他了解確實不多,對當地主要矛盾的了解,有自己的局限性,侯于趙則完全不同,他就是離開了遼東,他的門生故吏還在遼東墾荒。
侯于趙很了解遼東,他侃侃而談,講明了自己的理解。
張學顏非要把侯于趙請回來,原因也在這里,侯于趙講的內容,讓朱翊鈞眼前一亮。
侯于趙十分清楚,遼東存量再分配,要比腹地簡單的多的多。
因為遼東是以各個營莊集體生產為主,這和腹地是有著根本上的不同,營莊集體生產,代表著田土存量的再分配,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朝廷的政令,而不是地主的反抗。
遼東沒有成規模的鄉賢縉紳。
地主,鄉賢縉紳在大明腹地很常見,但在遼東卻少之又少,因為外部環境,實在是太惡劣了。
嚴寒糟糕的天氣、四處出沒的野獸、動輒劫掠的夷人、不知多少年積累的水泡子、塔頭、沼澤、道路不暢等等,這些惡劣的外部環境,促使了營莊所有人都必須抱團取暖對抗這些天災人禍。
這種環境,也促使營莊接納新人,營莊,更在乎生存,而不是田土歸屬,任何壯勞力抵達遼東,都會是爭搶的目標,而不是把他看作外鄉人,狠狠的欺辱。
遼東的氛圍,和大明腹地是完全不同的,遼東氛圍和呂宋更像。
“陛下,遼東還要擔心一個問題,積有余慶之家,莫不是回到腹地置地興業,而非久留遼東,現在看起來丁口在流入,但長期來看,人口還會流出,闖了關東還會回到關內。”侯于趙面露擔憂。
朱翊鈞仔細理解,他明白侯于趙在擔心什么,東三省的省會是三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