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本地自由派認為,一切屬于我的財產,都是不可侵犯的,即便是國法。
但林輔成則反駁了這個觀點。
林輔成是松江府人,他隨扈皇帝南下,發現本地學派實在是沒有禮貌。
這些松江自由派,有點向極端自由派轉化的趨勢,林輔成作為自由派的魁首,當然要糾正這些錯誤。
林輔成在論戰的時候,首先確定了私有產權的界定。
自由派魁首林輔成認為:私有財產,是人經過勞動,改變自然的產物,勞動者對其消耗心血、勞動力生產出的產品,具有天然的所有權,勞動是私有財產權,唯一正當的源泉。
超過勞動這個限度,任何所得,都應該是公有的,而非私有的。
但當下生產力的限制,導致生產資料歸屬、生產關系是不公平、不公正的,所以才會有了分配的不公平和不公正,這是當下生產力、生產資料歸屬、生產關系的局限造成的悲劇,不應該認為這些不公平和不公正,本該如此,是正確的。
私有財產的范圍界定,就是林輔成對松江府本地自由派的進攻利器,因為林輔成只用這個界定,就戳穿了松江府本地自由派的根本目的,他們追求的不是自由,而是利己。
故意將私有財產的界定模糊,其實想要表達的意思就是:我的必須是我的,不是我的,只是暫時不屬于我,終究還是我的。
如此詭辯,為的就是,光明正大的侵占公利,占為私有。
只要把公利侵占到了我的手里,就是我的了,誰都不能搶走。
洪武年間天下均田后,這些田畝怎么就慢慢集中到了鄉賢縉紳的手中?大明國初超過數千萬畝的官田,怎么到了萬歷年間,幾乎所剩無幾了?
這種兼并,就是無所不用其極的侵占公利和他人利益,據為己有。
朱翊鈞看完了林輔成寫的《駁自由私產邪論》一文,不得不說,魁首就是魁首,這格局這氣勢,幾句話把他們的底褲都扒的一干二凈,還把他們故意曲解私產界限的目的,講的明明白白,一清二楚。
他朱批了這篇文章,轉發邸報刊發天下。
雜報還有很多,朱翊鈞看了幾篇,都沒有值得在轉發邸報的文章了。
他用過午膳后,前往了水師營地操閱軍馬,和北大營操閱軍馬不一樣的是,朱翊鈞在這里會有游泳課,他會游泳,但不經常下水,到了松江府后,他開始每天下水。
大明皇帝,的確易溶于水,但不包括朱翊鈞,雖然他達不到浪里白條的水平,但不至于在池子里落水,就直接一命嗚呼。
他今天還專門看了看龍江造船廠生產的鐵馬拖船,搭載最新型的升平十號鐵馬,拖四到八艘駁船,每艘駁船為一千料,一臺這樣的拖船最多拖八千石貨物。
按理說一臺鐵馬拖船,要讓一千二百名纖夫無事可做,但實際情況,卻和皇帝、戶部、工部設想的完全不同。
鐵馬拖船的大量使用,并沒有造成八十萬纖夫失業,反而是形成了共存的狀態,即便是鐵馬拖船的加入,仍然沒有滿足大明對運力的龐大需求。
“朕當初想錯了,不想讓拖船下水,但今天看來,朕低估了大明對運力的需求。”朱翊鈞拍了拍拖船,他當初還不想準拖船營造,總想著纖夫們會失去生計。
但在快速發展的過程中,這些問題,的確可以在發展的進程中解決。
大明對運力的需求,實在是太龐大了,大到鐵馬拖船加班加點的下水,也只能緩解問題,而不是徹底解決。
開拖船是一件十分辛苦的差事,一年到頭都要在船上吃喝拉撒,但很多纖夫還是自己做了船東,借錢買了拖船,基本不會下船,甚至過年都在船上。
馮保十分想說,人之常情,沒有人可以永遠正確,沒有人是全知的神,不了解情況,本著怕破壞窮民苦力生計,做出更保守的決策,這是愛民如子的表現。
陛下真的已經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