邸報是朝廷最高級別的報紙,信息全都是朝中大事,而官報則是各官方衙門設立的報紙,主要是各衙門口的情況,闡述政策和推動政令。
而雜報,則是反饋社情民意。
同樣,這誕生了另外一個棘手的問題。
那就是這些筆正們往往收錢寫文,這對大明朝廷、各地衙門收集社情民意,造成了巨大的阻礙,這些筆正顛倒黑白、指鹿為馬、以偏概全,這些早就被張居正寫透的賤儒通疾,這些筆正還在犯。
而通常地方衙門主官,會養一個叫做‘白頭’的司務,專門負責遴選這些雜報,過一道篩子,就會變得干凈許多。
之所以叫白頭,就是這位司務看過之后,認為有價值,就貼白票呈送上官,認為沒有價值,就不貼白票,扔到一邊。
朱翊鈞看向了李佑恭,以前這個活兒是馮保在干,現在是李佑恭在干。
但是這又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另外一個問題,這些名叫白頭的司務們,他們這道篩子也不干凈,他們要是收錢或者干脆就是利益相關,那些關于民間疾苦的文章,根本就不可能被青天大老爺看見。
而為了避免這個問題,各地朝廷命官,往往會讓手下諸官,固定時間,初一十五,一并呈送社情民意,如果白頭司務遺漏或者是刻意忽略某些關鍵消息,那這個白頭司務,也就干到頭了。
白頭司務們就是能躲過了初一,也躲不過十五,這才是讓司務們無法通過雜報篩選這項工作,對朝廷命官構建信息繭房,避免了‘衙齋臥聽蕭蕭竹,不知民間疾苦聲’的現象出現。
這篇文章,寫的是萬歷維新中,白頭司務的變遷,寫的是社情民意的匯集、分級報送,寫的也是大明朝廷管理工具的增多,更是對尚處于萌芽狀態的第四權,即媒體、公眾視聽、民意,進行全面探討。
朱翊鈞欽點了這兩篇文章,刊登邸報,算是朝廷的風向。
王一鶚被無罪釋放,官復原職,很快,針對他的彈劾,就如同雪花般飄入了內閣,飄到了皇帝的面前。
這些彈劾主要分為三方面。
第一方面,科道言官希望了解王一鶚是否真的瀆職、利用職權謀求私利,陸鳳儀的攀咬是否為真,王一鶚作為西書房行走,作為閣臣備選,不僅會對能力進行審視,更會對道德品行進行審視。
第二方面,科道言官希望得知王一鶚被無罪釋放的具體理由,而且這個理由要服眾,因為王一鶚和其他西書房行走完全不同,簡單而言,他是徐黨余孽,他想要更進一步,更多的審視是理所當然的。
第三方面,則主要是彈劾王一鶚,逼迫王一鶚致仕,以全君臣之義,作為臣子,尤其是大臣,犯了錯就要認,認了就要走,不能戀棧不去。
朱翊鈞一概回復了一句知道了,沒有做出更加詳細的解釋,這事兒越解釋越亂,到皇帝這里停下,對所有人都是個極好的選擇。
科道言官被一句知道了堵了回來,自然有點不服氣,還想連章上奏,但申時行找到了都察院總憲陸光祖,和陸光祖詳細的聊了聊,如果繼續連章上奏糾纏,恐怕會惡了皇帝。
現在沒有張居正在朝中攔著,陛下要是發起飆來,真的沒人攔著了。
別說去皇極門伏闕這種話,那是會死人的,就是陛下挑幾個科道言官送到西域、遼東墾荒種地,就夠這些士大夫們喝一壺了。
申時行還是那樣,萬事總想周全,不想這些科道言官遭受這些無妄之災。
這股風波,在申時行的調解下,很快就平息了,王一鶚回到了戶部繼續上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