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龍則主張事緩則圓,認為應該還田,而且要緩步進行,在不合適的地方推行不合適的政令,是在害民;
“你怎么不去貴州均田呢?”高攀龍看著面色通紅的李贄,想了想,出了自己的觀點。
李贄嘴角抽動了下,高攀龍擅辯確實不那么好對付,李贄只好道:“云貴川黔有很多的土司,并不適合推行還田為主的田策!那邊甚至連田制都沒有。”
“那甘肅呢?”高攀龍繼續問道。
“甘肅連個地主都沒有。”李贄沉默了下,正面回答了這個問題。
高攀龍這才站起來,對著太白樓里所有的儒生道:“大明很大,地域廣袤無垠,天南海北,各不相同,因為自然稟賦不同,發展不均衡是完全正常的,所以要因地制宜,而不是因為浙江的成功,就急匆匆的推向天下各地。”
“我反對盲目樂觀的認為,浙江的成功,會在整個大明成功。”
高攀龍到這里,停頓了下來,看向了李贄,等待著李贄的回答。
“你得對,但我還是支持天下還田。”李贄抬著頭,他首先認可了高攀龍的觀點,才繼續道:“你自然可以站在朝堂、大局的角度去考慮,我真的做過農戶,我知道,農戶已經到了極限了,他們需要探出頭來喘口氣。”
“他們埋在心底的怒火,已經積累到了一定的地步,甚至這些怒火,已經在大明的土地上開始燃燒,再不及時撲滅,就有燎原之勢了,到那個時候,再進行撲滅,為時已晚。”
“他們已經等不及了。”
高攀龍講的是道理,李贄講的是民心所向,又吵了幾句,誰都服不了誰。
朱翊鈞坐在天字號包廂里,看著爭執不休的二人問道:“先生以為,他們兩個誰的對?”
張居正現在空閑時間很多,皇帝要出來玩,就把他拉上,一起來聽這些聚談了。
“李贄的法。”張居正斟酌了一番道:“道理其實不復雜,人人都能講出一個子鼠丑牛來,可是李贄的法,是基于現狀的考量。”
“當然高攀龍的也沒錯,一些地方,確實不適合還田,甘肅、綏遠、云貴等地,還是欠缺了條件。”
從浙江還田經驗而言,任何政令的推行,都會存在陣痛期,經濟基礎好一點的地方,挺一挺就過去了,不好的地方,是真的挺不過去。
“聚談而已。”朱翊鈞靠在椅背上,他并不準備參考李贄或者高攀龍的意見,制定國朝政策。
確切的,自萬歷維新之后,大明國政,不受風力輿論的裹挾,因為多數風力輿論的背后,都是人為刻意制造出來的。
還田如此,丁亥學制如此,五間大瓦房也是如此。
信這些風力輿論,還不如讀一讀矛盾和階級論,至少矛盾不會騙人。
高攀龍眉頭緊蹙,他知道今天的這次聚談,又是不歡而散了。
李贄是圣上面前的紅人,五品經學博士,高攀龍什么都不是,他其實有意和李贄搞好關系,但李贄的法,讓高攀龍連連搖頭道:“少折騰百姓,比什么都強。”
高攀龍這話,也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