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同來的宮人遞上食盒和冰飲子。兩位女官眼神發直地癱坐在木椅上。應小滿摘下珍珠步搖和玉佩,小心檢查一番,幾樣都沒壞。
她歡喜地捧在手掌心遞回去“好漂亮的步搖,我差點以為晃散了。玉佩也沒撞壞。兩位姑姑先收著你們歇息好了,我們下午繼續練。”
紀姑姑猛喝冰飲子,潤了潤差點喊破的喉嚨,沙啞地和黃姑姑商量“我看不用練了。再練也無用”
黃姑姑癱在木椅上,同樣沙啞地說“興許我們想岔了。太后娘娘都贊許說,純樸自然質,天然無雕琢。我們為何要苦苦雕琢璞玉呢。按著模子雕琢出來,豈不是失了純樸自然質”
兩人商議好如何在太后娘娘面前回話,如釋重負,垮掉的肩膀脊背勉強又重新挺直。
“不必再練了。應小娘子平日如何走路,入宮還是照常行走便是。”
“下午我們改練言辭應對。貴人當面問話,再如何純樸自然質,總不能對答失禮。”
午后的日頭逐漸斜往西邊,落下院墻。
應小滿練了整下午的言辭對答,學會了幾句“民女在”,“民女不知”,“謝太后娘娘隆恩”,“民女告退”。
“即便不知道如何應答,也千萬不要沉默不答,極為失禮。”
黃姑姑格外叮囑說“當真不知道如何回話,就笑一笑,說民女不知如何答。”
“對。”紀姑姑也贊同“應小娘子生得極好模樣,看到你笑臉對人,太后娘娘這個年紀的老人家必然心生歡喜。哪怕周圍有其他人在,輕易也不會刁難于你。你不知如何應答,笑一笑就好。”
應小滿“哦。”
黃姑姑陡然警惕三分,板起臉提醒“貴人面前不要說哦,要答是。”
“哦是。”
暮色漸起,巨大的梧桐樹影籠罩小院。兩名姑姑告辭。
“我們明早再來。”黃姑姑捧著包袱站在門邊,肅然道,“應小娘子有很多要學。還好時日尚早,我們還可以慢慢地教。”
明天還來啊應小滿有點犯愁,那肉鋪子豈不是沒法開張了。
她不大樂意地說“好吧。”
兩位姑姑同時停步回頭,四只眼睛沉默控訴,應小滿趕緊改口“是。”
馬車緩緩駛出小巷,阿織蹦蹦跳跳地跟在車后頭,應小滿追出去把小丫頭抱回來。
狹窄的巷口正好拐進來幾匹馬,馬匹和宮里車駕擦身而過時,兩邊齊齊停住,兩位女官下車萬福行禮,馬上之人停步寒暄幾句。
馬車前方掛的燈籠映亮了巷口周圍,阿織驚喜地指向前方“阿姐,七郎來了”
騎馬拐入巷口的正是晏容時。
前后幾人護衛,后頭還跟著一輛小車。
窄巷不能并行兩輛馬車,等宮里車駕出去了,后頭那輛車才拐進巷子。
應小滿牽著阿織的手站在門邊,耳邊傳來噠噠噠的輕快馬蹄聲,馬蹄聲逐漸靠近家門,她目不轉睛瞧著馬上的身影,眼睛不知不覺已經彎成了一對月牙兒。
“今天好早。”她抬頭打量尚未完全黑下去的天色。“案子審完了嗎”
“案子還在審。但聽隋淼報來你家的新住處在河童巷,必須過來看看。”
晏容時輕描淡寫說完,踩蹬下馬,順手撈起門邊伸手要抱抱的阿織,摸了摸小腦袋。
“聽說你這處住了個老仆”跨進門里的同時,他的視線往周圍掃過一圈。
“是住了位半聾半瞎的老人家。”應小滿說起來也覺得納悶“下午還時不時地咳嗽,怎么這會兒沒動靜了”
話音未落,西北邊角又響起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這就對了。”應小滿高興地說“老人家身子硬朗,咳嗽聲響也大。我仔細聽過了,咳嗽聲里無痰音,老人家肺里沒毛病。”
晏容時的目光定在西北角處關閉的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