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的好了,天下商人感念皇恩;寫的差了,柯家奸猾狡詐,養出的子嗣也是一脈相承的自私自利。
柯寒英看起來風光無限,得皇恩浩蕩、帝王青眼,實際上這些年他寫到紙上的每一個字,都要深思熟慮,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復琢磨。
送進宮里的策論篇數多了不是好事,若是一朝柯家勢弱,又或風頭太盛,皇帝起了拔除的心思,柯鴻雪寫的那些文章里,隨便挑出一兩篇都可以將他釘死在文字獄中,永無翻身之日。
可柯鴻雪卻似渾然不在意,甚至還很有雅興地拿了一顆蜜餞吃,桃花眼眸輕輕挑起,近乎懶散地看向沐景序。
沐景序眉心凝起,與他對視片刻,到底還是接過了策論。
平心而論,寫得很好。
柯鴻雪中庸之道學得很不錯,既沒有給出明確肯定的建議,也不會讓看到的人覺得敷衍。
他將每一條建議的利弊都掰開了揉碎了說,間或有一兩條無傷大雅的疏漏,也沒什么要緊,反倒符合他的身份。
寫給皇帝看的文章,他尺度把握得很好,不至招惹殺身之禍。
可沐景序眉頭卻始終未松下來,他不太明白柯鴻雪給他看這篇策論的目的是什么。
這人恍似沒有任何目的,隨口和他聊了幾句,又在走之前問了他另一個問題“學兄不喜歡我
送的那根發簪嗎,怎么不見你用”
沐景序微怔,視線下意識往角落移了一下,柯鴻雪看得一清二楚倒也沒點破,只笑了笑說勞學兄幫我將策論轉交給先生,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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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出院子的時候,北方有烏云堆積,似乎又要下雨。
柯鴻雪抬頭望了眼,無聲地笑了。
學兄怕是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其實是在威脅他。
以柯鴻雪的性命,威脅沐景序。
賭得很大,但他不得不賭。
柯鴻雪下山了幾日,聽說是被召進了宮中。
往年也有過這種時候,通常是他寫的東西格外讓皇帝舒心,召他進宮回話。
京中第一場冬雪降下來的時候,臨淵學府南邊新修的舍院落成,沐景序搬進去的第一天,看見有人大張旗鼓地搬著東西往西廂房走。
柯寒英穿一身火紅色的襖子,配一雙金絲羊皮靴,行走間披風飄動,貴氣逼人。
風雪在他身后做配,柯鴻雪彎起一雙桃花招子,撐著傘走到沐景序面前,隨口問“聽聞學兄聰慧過人,琴棋書畫無一不精,不知學兄可會刻章”
他抬起手腕,掌心向上赫然是一塊白玉做的無字印章,在地底與一堆衣服埋了五年,而今依舊泛著瑩瑩的光輝,似乎從不曾被暗夜掩埋。
那年金粉河上游船里少年心思秘而不宣的章,如今赤裸裸攤在兩人之間。
身后是漫天飛舞的雪花,柯鴻雪站在階下,抬頭看向沐景序。
他笑得優雅又和煦,是這世上最俊俏的少年郎。
“做個交易吧學兄。”他說,“你為我刻一個章,我把柯家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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