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刺殺、擄獲李泰不算大事,達不到朝野轟動的程度,可如果將此攀誣到賀拔氏兄弟身上,所引發的政治動蕩就不可估量了。
如果是同賀拔氏并不親近的其他人家,對此或許不會過分忌憚,李泰死無對證,他們也不擔心遭受牽連清算,自然不會影響原本的計劃和后續的行動。
可這些人卻放過了李泰,很顯然是怯于將事態推動到不可預測的程度上。起碼可以確定,這些人背后的主人家同賀拔氏兄弟關系匪淺,甚至可能排在會受牽連的第一序列。
賀拔岳作為北鎮武人一代目,同他家交情密切的自然有很多。但若再加上兩個限定條件,被李泰得罪過、同賀拔經緯兄弟一樣往來親密者,那目標就能被精準鎖定了。
賀拔岳的兩個兒子是虎父犬子,平日戰戰兢兢、自防嚴謹,同時流來往不多。像是之前賀拔勝被他們軟禁邸中時,李泰還打算請太尉府長史念華出面,念華都自言在這對兄弟面前沒什么面子。
他們兄弟人際關系簡單,為數不多交往密切的便是趙貴戶中子弟,因為趙貴
曾為他們父親收尸,所以覺得就算關系密切些也在人情之內,并不犯忌。
“權勢熏人啊,伯父。你們北鎮武徒自詡鄉義,看來也只是馬馬虎虎。”
李泰又冷笑道,他這并不巧妙的挑撥離間居然保住自己一命,可見這些人胸中荊棘幾深。
“不是趙貴,你不要因為他逢戰失律便有小覷。如果真的是他指使,你活不成,這一點干練決斷,趙貴還是有的。”
賀拔勝在沉吟一番后,才緩緩搖頭說道。
李泰對賀拔勝的分析還是比較信服的,聽他這么說不免有些自疑,于是便又說道“如果不是趙貴,那我只能懷疑故太傅二息了。”
“你覺得他們有這膽量”
賀拔勝先是嘆息一聲,旋即反問道,見李泰又低頭默然,便又問道“如果真的是趙貴,你又意欲如何”
“血債血償,亙古不易”
李泰語調堅決的說道,雖然這話現在說的有些狂妄、缺乏底氣,但事在人為。
賀拔勝聞言后先是白了他一眼,旋即嘆息道“我侄兒無辜,他們受不了你使弄。阿羖等我會遺命讓他們追從你,但是阿磐,你得跟我保證,決不可將此二子輕置絕境”
“我是這么想的,伯父。故太傅二息品性如此,他們就算志力逞強,此生也絕難脫出大行臺容器之外。與其謹小慎微作茍活之態,不如放開心懷、求一個豁達從容。”
李泰自不會挑釁賀拔勝的骨肉之情,聞言后便分析道“故太傅與伯父事跡確鑿、威望顯赫,并不是二者所謂吞聲避世能夠抹去戚戚于懷反而顯得心機深刻,世間唯幽隱處才會藏污納垢、惹人生厭,唯堂堂處世才可方寸盡顯、人不生疑”
最開始并不熟悉的時候,李泰也覺得賀拔岳兒子們如此自防謹慎不失為自保之計,可在了解他們秉性為人后,便覺得這兩人純粹就是自我加戲。
就你們這點才量,哪怕放任你們折騰,宇文泰一根手指都能料理了。為求清白、把自己置身黑暗中,讓人瞧不出是驢還是馬,反而危險。
所以這兄弟倆還不如堂堂正正的走出來,讓時流看看他們的底色如何,對賀拔家的敬仰心思也就淡了。
這話雖然的確有道理,但賀拔勝聽來卻覺得有些刺耳,忍不住便忿聲道“你再說這些怪調,我就回華州,不住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