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代做廚子也不是什么有大油水的美差,真要遇上王羆那樣一個請客吃飯都得自己稱量酒肉的老板,敢搞什么小動作那是找死。
獨孤信雖然沒有這么瑣細苛刻,但其家將部曲們卻也不是什么宅心仁厚的善類,故而這州府大食堂倒也沒什么中飽私囊的碩鼠。
李泰趁著晚飯點菜的時候,順便觀察打聽了一下這州府日常的伙食水平。每天需要供給兩府百余人的用餐,各因品秩供給不同檔次的飲食,每天的伙食消耗大約在五十匹絹上下。
這樣的伙食標準已經是非常優厚,哪怕在物價標準較之關中更高的隴右,也足以供給一頓豐盛大餐。哪怕每天開席,按照正常標準每年州府所耗也不過只是兩個高敖曹。
在等待公廚準備餐食的時候,李泰便向皇甫穆提出自己的疑問,怎么去年州府公廚的開支會那么大,遠超正常水平的數倍之高
皇甫穆聽到李泰提出這個問題,思緒稍作梳理后便說道“去歲吐谷渾遠結東賊,以致隴邊河西局勢緊張,更兼瓜州鄧彥、涼州宇文仲和等方牧懷抱莫測。
主公因恐禍不生于外則生于內,故而一直著力安撫境中豪族并氐羌渠帥,列宴府中、三日兩作,宣威賜幣,殷勤聯絡,才算是得有轉機。前者申徽使于河西,所以能夠順利擒獲鄧彥,此間籠絡畢竟州人豪強之功亦甚巨。”
李泰聽到這里才算明白過來,感情秦州這里過去一年都在公款吃喝,這才確保境域內秩序穩定,甚至于連瓜州都給吃回來。
這一部分事情自不會記錄在倉曹的收支計簿上,李泰稍作沉吟后便又問道“那去年凡所列席府宴的豪族、渠帥名簿,州府是否有存”
皇甫穆聞言后便點頭道“有的,每宴之后,主公都要命人將列席群眾并分賞諸物記錄下來,以作為之后治人用術的憑據。”
李泰聽到這里又是一樂,看來這老丈人也不只是一味的擺闊氣,吃了他的、拿了他的都給記在小本本上。
凡能列席府宴者,自然不是簡單人物,如此形成的一份名簿,便等于記錄了隴右諸州的鄉情勢力情況,自是有著極大的應用價值。
公廚做好的酒菜陸續送了上來,這個問題便暫且打住,李泰一邊進食一邊在腦海中梳理今天所整理了解到的秦州財政狀況。
通常而言,一州之財政最大也是最穩定的進項,必然得是籍民均田戶所納租調,其他各項收益則就各有波動變數和偶然性,很難作為一個恒定的增量而預作開支規劃。
但秦州則不然,雖然治下籍民戶數過萬,且擁有規模不小的軍屯產業,但這一部分的收益甚至都達不到秦州總體財政收入的三分之一。換言之,秦州超過一多半的財政收入都是不可預估的,可能多也可能少。
但是秦州的財政狀況并沒有因此而風險增高、情況惡劣,反而非常健康,不只能夠滿足龐大的養軍和行政開支,每年甚至還有數量不菲的盈余,跟華州霸府寅吃卯糧、窮得眼冒綠光相比,簡直不要太滋潤
這是因為秦州有著規模龐大的官造工坊,從民生百業到軍工制造無不涉及。甚至在大統九年初,秦州官造工坊出產的一批弓箭還作為租調的替代品上繳霸府,用以武裝六軍,結果都丟在了邙山。
秦州或者說隴右的手工業發展較之關中還要更加繁榮,若非是自己從一堆資料中整理總結而得出的結論,李泰都有點不敢相信。
在他印象中,隴右漢胡雜處、秩序混亂,連農耕生產都無從保證,更不要說對環境要求更高的手工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