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給的價格極低,也只賺一家人的飯錢。但因是利國利民,造福后世子孫的大事,家中老父母下令,說不賺錢都要干,于是一家人干勁十足。
結果,前幾天他被縣衙里召了去,讓他簽什么東西,他撇了一眼,看著上面的賬有些奇怪,便問了句這是不是記錯了他家沒有這么多磚石料,而且價格也不是這個。
哪知對方還瞪了他一眼,說他看錯了。
他一肚子狐疑地回了家,隔日,衙門里又來人了,說要借他家的賬本去和衙門那邊對對賬。
他便留了一個心眼,只說賬本不在身邊,說被家人帶去石山那邊了。
結果還沒等他琢磨出這里面的事,石山那邊盯著采石的老父親和兄弟,就被縣衙里捉了去。等他去縣衙詢問情況,塞了很多銀兩,才被人給了暗示。
他這才得知縣里做的賬和他家的賬不一樣,現在被他看出來了,便要拿他家的賬薄。
他無法,只好回家去拿,結果,縣衙不放人不說,這回連妻兒都被抓了去。
“小的詛咒發誓家中已無賬本,可他們還是不信。”
“怕是要滅口吧”張志說了句。
柳時遇渾身一抖。
趙廣淵越聽眉頭皺得越緊。魏佐與他對視一眼,也是面色凝重。
“你的意思是說,一塊普通的紅磚,你原本賣八文一塊,縣衙只給你三文,他們賬上卻記的是二十五文”
柳時遇點頭,“鄉里鄉親的生意,我家平時賣八文一塊,已是極薄的利潤,三文,還賺不到料錢,工人的工錢我們都是要自己貼的。而且這里面數目極大。”
柳時遇隱隱覺得這里面事情不對。但沒等他想明白,衙門已派人捉走了他的家人,逼他交出賬薄。
等他交了賬薄,衙門卻又不肯放人,非說自己還私藏了一份,非要逼自己交出來。
魏佐張志等人都聽明白了,暗中對視一眼,不管這人有沒有私藏,縣衙都篤定他私藏了一份,這才追他到城外。
追他若能拿到私藏的賬薄自是好事,拿不到正好私下里解決了他。
也好滅口,死無對證。
至于他那些家人,只怕跟他一樣,只怕也活不成了。
趙廣淵想到這,對張志使了個眼色,“去把那些人截下來。”
張志一愣,很快明白,“是。”點了三四個人,隨著他一塊去了。柳時遇一看,又對著趙廣淵砰砰磕頭,“多謝貴人,多謝貴人”不知是喜還是悲,眼淚都崩了出來。
趙廣淵定定地看他,“所以,你私藏的那一份賬薄,被你藏在何處”往他胸口的方向掃了一眼。
柳時遇一愣,沒有想到眼前這個貴人已是篤定他有私藏了。倒也沒瞞,“我把它藏在隱秘之處。”
“除了你無人知曉”
柳時遇點頭。
“那你死,也就白死了。”趙廣淵又冷冷說了句,“你的家人也白死了。”
想到被關在縣衙的家人還不知是什么情況,柳時遇心如刀割,真真淌下淚來。
“我家因小有錢財,以錢抵了徭役,又想著這是于國于民皆有利之事,也想為縣里鄉里做點好事。自開春以來,沒日沒夜,全家人奔波不停,家中那幾口窯也沒歇過火,一分錢沒賺只賠吆喝,不曾想,還”
不曾想,吃力還不討好。
不止如此,現在當官的卻還要他的命,要他一家人的命。
在場眾人聽著他的悲泣,感同身受,皆搖頭嘆息。若今日他們未能遇上他,這人這一刻只怕已是喝過孟婆湯,轉世投胎去了。
“你把這里面的事一五一十的告知于我,詳細著些,且還有哪家跟你是一樣的情況,縣里向他們采購了哪些東西,又分別是什么價格,一一稟告于我。”
柳時遇看了趙廣淵一眼,有些事不知該不該說。
原本他只是覺得這些貴人瞧著是有本事的,愿舍些錢財讓他們幫著營救自己的家人,便也向他們說了部分事實。可現在要把別人也牽扯進來嗎
柳時遇有些猶豫。
“我們原本可以不管這些,是你求上了我們。”趙廣淵語氣淡淡。
“是這樣沒錯。只是,別家與縣衙是什么情況,我并不知。且同在一個縣里,今后還要相處。若貴人能助我家人脫困,我愿舍全部家財贈予貴人。”
柳時遇不想因自家的事牽扯到別人,拖別人下水,他還做不到。而且別人也許已經跟縣衙那邊談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