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離不開你。”
陳錦之輕輕搖了搖頭。
即便是在這樣彼此對峙的最后關頭,她的眼神依然一如既往的溫柔。
“我總是想,再等等吧,我再等一等。
你總會做出決定的,不管你做出什么樣的決定,我都認了,是我欠你的。”
陳錦之沒等蘇成意回答,就繼續說道:
“但是,這樣子等你做決定的時間,實在不好過。如果讓你看到這樣的我,你可能都會覺得有一點陌生。”
“大多數時候我自欺欺人,騙自己不要去想,就不會傷心難過。一開始助眠的藥物還可以起到作用,昏昏沉沉地睡過去就好了,什么也不用想。”
“到后來就不管用了,睡過去之后會做夢,一個接一個的噩夢,有時候夢到以前在南韓的日子,有時候夢到你離開了我。
所以,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太敢睡覺,當然,偶爾也有工作累到無法思考沾枕頭就睡著,每次這種時候,我都很高興。”
“有時候我也會對自己心生厭惡,覺得一個人怎么可以活成這個樣子,就連自己都討厭自己。
很多個睡不著的夜晚我都在想,我究竟可不可以自私一回呢。
我就只活這樣一次,我不想再有來生。
所以我的人生,可以有一次是幸運的嗎?現在我終于知道了,不會的。”
“還有些時候,我會突然很迷信,拍《驚蟄》的時候取景地附近那個寺廟我去過很多遍,多到那里的師傅都認識我了。
劇組其他人偶爾也會去,他們有的許愿要《驚蟄》大爆,有的許愿自己星途順利,還有的許愿明天下大雨劇組放假。
只有我,每次去的理由都一樣。”
“蘇老師,也是這時候我終于才理解,為什么會有那么多人堅持信仰神佛。
因為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的確需要這樣一份慰藉,才能支撐著自己勉力生存下去。
得空留在寺廟里手抄佛經的時候,我偶爾會趴在桌案上睡一會兒,聽著旁邊的木魚誦經聲,難得不會做夢。”
“寺廟里的大師念詩,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他只見我一面,便笑我雖有慧根,然而癡念過重,紅塵絆身。吃齋念佛救不了我,解鈴還須系鈴人。”
說到這里,陳錦之的眼睫輕顫。
蘇成意似乎通過她的話里看到了大漠落日孤煙,千百年來古僧口中誦經,從漫天的風沙中穿行而過,吞下眾生苦果。
陳錦之此刻的神情孤寂,卻又有幾分悲憫。
“那時候為你求來的那個青玉平安扣,除了希望你平安喜樂之外,其實還藏著另外的愿望。”
說到這里,她微微一頓,抬起眼睛來,望向蘇成意的眼底。
“紅繩青玉,系心上人。”
“那位大師說,它可以保佑我們長長久久,永不分離。”
“你看,它現在不見了。”
陳錦之的唇角分明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眼里的難過卻像潮水一樣起伏,幾乎要將目光所及之處全部淹沒。
蘇成意攤開手掌,低頭望著那只剩最后半截的紅繩。
不知為何,他恍然間心中震蕩,似乎冥冥之中那條將她和他的命運牽到一起的紅線,也已然斷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