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皺眉看著少年,不明白他為什么要撒這么容易被人拆穿的謊
他不知道自己方才醒來時在喊什么還是以為沒有人聽到他在喊什么
又或者說他明知道自己的謊言不容易取信于人,仍舊要這么說,是因為說實話會更加危險
為什么他們一行人不是來找周家人的嗎現在忽然撇得這么清莫非他認為那些殺手跟周家有關系
海棠不認為周家會做出這樣的事。周家要是有如此狠厲的作風,上輩子就不會輕易被孫閣老一派算計,不但失去了邊軍大權,自家兒孫還屢屢遇險,落得丟官、殘疾甚至是死亡的下場了。
她對周家了解不多,可祖父海西崖與表叔公謝文載在周家勢力下托庇了幾十年,但凡周家有任何行差踏錯,他們都不可能心甘情愿為周家的事出力,謝文載還把幾十年沒見面的摯友陶岳也給拉進來了。海棠對周家的家風還是相當信任的,不相信他們會是殘殺婦孺的惡人。
哪怕被殺的是什么十惡不赦的大罪人,又或是周家的死敵,周家有人認為一定要殺死他們不可,也沒必要在野外這么做。這一家子是打算到周家莊子上去的吧等人到了自己的地盤上,再慢慢收拾,豈不是更省事
海棠很輕易就理清了這里頭的邏輯,那么眼前這自稱叫許嘉樹的少年,又為何要撒謊呢他認定周家有可能對自己不利,是因為他們此行十分機密,只有周家知道他們的行蹤所以一旦消息泄露,周家就有了嫌疑
可周家莊子上的人已經去現場辨認過了,根本沒人知道受害者是誰。這又是怎么說的
海棠心念電轉間,決定要把這個問題交給其他人。許嘉樹既然要撒謊,就讓別人去拆穿他好了。等他知道自己不能靠著謊言蒙混過關,自然就會老實交代了。
這可不是他一個人的事。長安城附近發生了如此惡劣的殺人案,官府是不可能高高舉起,輕輕放過的。案子查不清楚,會影響官員的考核成績。
更何況,許嘉樹若是“金老爺”的兒子,官員們可能會看在他身份體面又是苦主的份上,對他多容忍一二;可他既然自稱只是金家乳娘的兒子,那就是仆役一流,即使也是苦主身份,官員們也不會縱容他存心隱瞞,妨礙官府為受害的“金老爺”一家申冤的
少年,你只顧著撇清自己,隱瞞真相,有沒有想過這種說辭反而會讓你自己落入更困難的境地呀
海棠盯著許嘉樹。許嘉樹卻避開了她的視線,雙眼只往炕尾的方向瞧。
他雖然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但還是不可避免地露出了幾分急切之意“海小姐,我有點冷,你能把我的衣裳遞給我么”
海棠瞥了炕尾處疊好的外襖一眼“你說你是乳娘之子。可這件袍子不但是綢面繡花的,里頭還是一斗珠的毛皮里子。那真的是你的衣裳嗎”
許嘉樹飛快地看了海棠一眼,又垂下視線“是金老爺賞給我的這是我最好的衣裳了。”說著又忍不住朝炕尾看了兩眼。
海棠心知他必定是牽掛著袍子夾層里的東西,不過他如今腿腳有傷,行動不便,倒也不擔心他拿到袍子后會逃跑,于是她便拿了袍子遞給他。
他試圖坐起身來接住袍子,卻因為扯到了腰間的傷口,被疼痛阻止了進一步的動作。
海棠將袍子直接塞到他手中“都說了叫你別亂動的,萬一又流血了怎么辦”
許嘉樹放棄起身的打算,只緊緊抓住袍子,假裝要將它蓋在自己身上,趁機摸了摸左側腋下,又整理了一下袖子,整個人便放松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