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張昭是最厭煩方術推演之說的,而周瑜卻在諸臣議事之地公然提出推演天象之事,眉頭緊蹙,心中反對之意更盛。
這天下諸事若皆事事都能仰賴天象推演之術,又何須人為之力,如此荒誕之言,最能蠱惑人心。
“君侯萬不可被推演之說所惑,需切記當初老夫人的前車之鑒。”
吳老夫人就是信了那些方士的鬼神之說,何等睿智的老夫人在府中惹出多少的禍事,連張昭這樣的臣子都曉得。
身為人子的孫權更是清楚內情究竟為何。
但此刻,孫權是作為主君的身份坐在上位,抿唇不語。
魯肅起身接話道,“劉景升乃宗室之后,遣子向江東求救,江東既為漢臣,若袖手旁觀則多有不義之名。”
“劉表與孫家乃有世仇,”張昭撫著胡子,神色凝重,“劉琦此行不可不防,劉備亦有宗室之名,此乃漢室宗親之爭,我等身為漢臣不好私做決斷。
若子敬以為漢臣有責,君侯應當寫書信于天子,由天子裁定荊州之爭,方是正道。”
喬瑋在心里翻了一個白眼,寫信交由天子裁決,還不如直接說把荊州拱手送給曹操來得直接。
曹操一定也求之不得。
周瑜、魯肅舌戰群儒,衣袂翻飛,徐詳記錄的筆亦在半空中飛舞,而眼下的烏青昭示著他已經數日不能安眠的困倦。
這幾人吵了幾日,徐詳就不得不連夜加班了幾日,就是要把他們爭吵的核心論點整理出來,呈現給孫權,方便他可以更客觀冷靜地思考決斷。
而被吵得腦瓜子嗡嗡作響的徐詳,臉上的怨念都快能化形了,要是他能開口說話,定然要大吼一句,讓他們都給閉嘴。
吵到最后,連孫權也聽不下去了,起身要去更衣,讓徐詳繼續記錄,徐詳的臉都快垮了,但還是得保持好兢兢業業的風度。
孫權走后沒有多久,幼煣便來請喬瑋,壓低聲音道,“君侯說自己有些發昏,請夫人去瞧一瞧。”
要是人真的發昏了,來請喬瑋能有什么用,喬瑋又不懂藥理也不懂醫學,就是去了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諸葛亮卻發出了低低的笑聲,“夫人快去吧,這中護軍與張公的交鋒,一時半會兒還結束不了,精彩的還在后頭呢!”
這人……喬瑋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請他來是一同出主意的,如今倒像是在此端坐看戲了。
諸葛亮仿佛是沒看見喬瑋眼神里的怒怪,反淡然地端起手邊的茶盞,“真是好茶。”
喬瑋沒說話,由幼煣引路離開了議事廳側廳。
穿過長廊,淡淡的梅香從廊外透入,冬日的雪還沒有化盡,松松散散地掛在枝頭和樹枝之間,和梅花混在一處,夾雜著梅蕊點點,若不仔細分辨觀察,一時間只會覺得梅花滿園之色正盛。
繞過長廊之后,孫權便坐在一間屋子里閑閑地練著字帖,臉色紅潤,精神煥發,絲毫瞧不出有什么“發昏”的跡象。
喬瑋褪下大氅,“我大約才是發昏了,才陪著你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