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潮不屑一笑,繼續朗聲說道:“他為了推行新政,故意坐視我們把你們這些尸位素餐,老而不死的人一個個攆下臺,這難道不是事實?”
老人神情一窒,嘴唇翕動,竟無言以對。
“眼下他確實是如愿了,以新政成功蕩平了罪民區和番地,為帝國掃清了先帝留在的外患,順利完成了一部分破序儀軌。但可惜,他最終還是錯判了大勢,忘了真正的隱患從來都是爆發在內部!”
“父親,我們春秋會從來就沒有輕視過張峰岳,只是他已經活了足足三個甲子,老的不能再老了。現在的張峰岳,早就不再是你記憶中那個運籌帷幄、洞察人心的帝國首輔了,他現在不過只是一個垂死掙扎的老人!”
徐海潮的音調逐漸拔高,眼中迸發出駭人的狂熱:“張峰岳在那個位置上已經坐的太久了,久到他以為儒序內依舊沒人敢反抗他,以為他自己還能緊握那一言決定千萬人生死的滔天權勢,能讓自己衰敗的基因在更加洶涌熾烈的權力之中再獲新生,只是.這可能嗎?”
“不可能了!”
徐海潮自問自答:“我們跟你們不一樣。你們怕他,是因為被他踩斷了骨頭,再也站不起來了。而我們沒有,我們不會再讓任何人騎在我們的頭上,也不愿意去仰他人鼻息,茍且偷生!”
“潮兒,就算你們真的能把他拉下首輔的位置,又如何?”
老人反問道:“最后的結局也不過是換個人坐上那個位置罷了。但是坐上去的那個人會是你嗎?不會啊!既然明知道不會,為什么還要為他人做嫁衣?這對你,對徐家而言,有什么好處?”
“當然有好處!因為我們根本就不會再留下那個位置!”
“你說什么?”
“既然儒序必須附國而生,那為什么我們不能干脆直接放棄這座腐朽不堪的帝國,放手去建立一個屬于自己的國家?為王為君,何必非要為他人之臣?”
徐海潮幾乎是一字一頓說出了這句話,慷慨激昂,卻讓老人身影止不住的劇烈搖晃。
“你們.你們真的是瘋了!”
“我們不是瘋了,而是徹徹底底的醒了!”
此刻的徐海潮,眼眸中閃動著明亮的華光,意氣勃發,揮斥方遒,字字擲地有聲。
“既然他張峰岳要把持著這座帝國,到死不愿意撒手,那索性就徹底毀了它,讓天下再回到千年前的春秋戰國,再造就一個百家爭鳴的輝煌盛世!”
徐海潮雙拳緊握,展臂身前,朗聲道:“封疆列土,山河遍起儒國!與之相比,什么官位、什么門閥,根本就不值一提!因為到時候,我們自己便是國祚,就是青史!”
徐海潮壓下眼眸,定定看著老人:“這才是我們真正要的,這才是我們應該做的!現在你明白了嗎,父親?”
“既然你已經下定了決心,那我還有什么好說的?徐家現在是你的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看著宛如走火入魔的子嗣,聽著那離經叛道的言語,徐升月感覺自己已然心如死灰。
不,自己早已經沒有所謂的心了。
自己現在只不過是一顆缸中之腦,一條流連孤魂。
投影的光線漸漸黯淡,老人眼中的哀傷絕望也變得迷糊不清。
“只是潮兒.”
就在老人即將消散之時,他突然開口問道:“你知道在你奪權那天,為父為何沒有反抗,甘愿讓你摘了頭顱,挖了腦子嗎?”
徐海潮聞言一怔,眼中的狂熱稍淡。
“因為當看到你帶人沖到面前的時候,為父突然覺得,你比我要心狠,更比我果斷,把徐家交代你的手中,或許會走的更好。”
老人話音中帶起了笑意:“所以潮兒,你千萬別讓為父失望啊。”
“放心吧,父親。”
徐海潮默然站立許久,緊握的十指才才終于漸次松開。
他走到那座擺滿徐家列祖列宗的奠臺前,燃起一柱香,畢恭畢敬跪地叩首。
“徐家要不了多久,將不再只是門閥,而是真正的儒國!”
“這他娘的到底是個什么世道?”
重慶府金樓,川渝賭會總部。
王謝抱著一壇子老酒,剛進門就被赫藏甲這一句話給逗笑了。
“發什么瘋呢,你充其量就是個黑幫頭目,還關心起國家大事來了?”
他扯了把椅子坐在赫藏甲對面,嘴上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