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說道:“相比于地方官府沒有查案動力,找不到線索就干脆不找,以至于兇案頻發,還不如逼著他們去做。”
趙駿皺眉問道:“那冤假錯案怎么辦?”
“即便冤假錯案頻發,也比官府不努力追查兇手,導致那些兇手逍遙法外,得意之下屢次作案,以至兇案頻發強啊。”
王安石臉上露出苦笑。
“唉,等我回政制院與諸多相公商議之后,再決定與否吧。”
趙駿扶額,揉搓著太陽穴,在紙上關于冤假錯案系列問題先畫了個圈。
后世羅老師說,越學法律,就越會慢慢喪失人性。
作為掌權者,又何嘗不是如此?
以前看到網上有冤假錯案,就義憤填膺,氣惱于那些官員太壞,以至于無辜的人坐牢或者被殺。
等現在自己到了這個位置,才發現難處在哪里。
在這個刑偵技術落后的年代,遇到那種毫無線索的案子,對于辦案人員來說簡直是一種煎熬。
如果上級再要求他們命案必須偵破,那么只有兩種結果。
一是地方縣尉和衙役努力辦案,最終找到線索和決定性的證據,將兇手繩之以法。
而第二種結果是什么,不言而喻。
可若是不對原本能破的案子,就這么變成無頭案。
所以這兩難處境,可見一斑。
“盜匪問題和冤假錯案問題估計你們也沒什么辦法,這是個老大難題,歷朝歷代能人無數都不能解決,我也不指望你們。”
趙駿想了想,隨后又看向另外一個問題道:“談談地方發展的問題吧,沿途走來,你們有什么發現?”
“額“
幾個人大眼瞪小眼。
楊察小心翼翼道:“知院說的發現是指?”
“知院說的是地方發展變化如何。”
王安石還是聰明,回答道:“沿途所過,除了安利軍的黎陽還不錯,修建了不少工廠以外,其余地方發展怕是不盡如人意,最多也就是建了一些磚廠。”
“嗯。”
趙駿點點頭道:“黎陽也是吃上了運河的紅利,自從汴梁到滑州的運河開通之后,河北與汴梁的經貿往來就日益頻繁,黎陽就在滑州的大河以北,兩縣隔河相望,永濟渠最南端在黎陽,與京滑運河連接,自然讓諸多商販云集,地方官都不用怎么指導,百姓們自己就會聚集于此,有錢的開工廠,沒錢的做手工業從事者或者做工,商業和經濟自然能發展起來。”
“那這樣看來,除了黎陽之外,其它地方以前怎么樣,現在還是怎么樣,地方官員并沒有積極尋找出路。”
楊告皺起眉頭道:“這些地方官府是怎么搞的,朝廷多次下令因地制宜,要求各地努力發展商業,怎么這一路的縣就沒一個會干事的官員?”
“楊侍郎此言差矣,關于這點,下官就要說句公道話了。”
蘇渙不滿道:“侍郎久居高位,不在地方任職,又怎么知道地方官員的難處?這任期就三年,一年熟悉全縣環境,第二年施政,這政策下達不過一年時間,第三年就得準備準備走人。等下一任官員到了,說不好就可能推翻前任的施政,重新布置,這一來一回,地方怎么發展得起來?”
“的確是這樣,而且說句實話,很多地方官員也不怎么懂如何發展。”
李孝基也道:“像以前的地方官,只需要斷案、鼓勵農桑、夏秋催稅這三件大事,至于地方發展的問題,也是兩眼一抹黑。”
“另外我再補充一點,很多官員想施政,地方上也經常有阻力。如我之前在歙州任職,發現當地農業并不發達,山多林密地少,百姓難以自給自足。”
王安石說道:“不過我注意到當地茶葉很好,其余木材、桐油、漆料、礦產、藥材豐富,我就想因地制宜,改田為茶。可當地百姓卻十分抗拒,因為他們不清楚這會是什么結果,萬一茶葉種好了卻沒有銷售出去,那就僅剩的糧食也沒了,活活餓死。”
他嘆息了一句,繼續道:“而且當地交通非常不便,在深山老林當中,即便有地方特產也難以運出來,我就想鼓動大家修路,等路修好了再種茶葉,百姓們還是不愿意啊。他們認為修路耽誤耕作,且道路修通困難,哪怕官府出錢也少有人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