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鑲龍城從大墟的灰霧里顯形時,像一具被釘在天地罅隙間的龍骨遺骸。仿佛黑曜石壘砌的城墻嶙峋如倒豎的龍鱗,石縫間凝結的暗紅苔蘚如同干涸的血痂。墻垣之上,盤踞的龍形浮雕眼眶內嵌著鴿卵大的赤晶,夜色降臨時便蒸騰起猩紅光霧,將整座城池浸泡在詭譎的暗紅中。
街道如蛇蛻般扭曲延伸,地面鋪滿巨獸椎骨剖成的骨磚,踩踏時發出枯枝斷裂的碎響。兩側傾斜的樓閣屋檐下,懸掛的青銅鈴鐺以風干毒蟲為舌,風過時翅鞘刮擦銅壁,窸窣如亡魂私語。鐵匠鋪的紫焰舔舐著窗欞,熔爐里半融的鱗甲脊骨滋滋冒起青煙;皮貨店前倒吊的墟獸尸骸滲出暗綠粘液,滲入骨磚縫隙,凝成蛛網狀的幽光脈絡。
城市中央,層疊的黑紫色琉璃飛檐如巨龍弓起的脊骨刺破霧靄。其基座竟是整塊透明晶巖,下方百丈深處,熔巖河如沸騰的血漿奔涌翻卷,赤光將晶面映得如同燒紅的烙鐵。熔巖陰影中,一座倒懸的幽暗佛塔虛影沉浮不定,塔底漩渦內伸出石雕的六指巨手,指縫間糾纏的發絲狀黑影無聲蠕動。
城墻暗處,符文如呼吸般明滅搏動,貪婪吮吸著墟霧。角樓森白的骨管表面凝結著暗紅血垢;城門楣首的石雕龍首獠牙間殘留著焦痕,齒縫里滲出硫磺氣息。整座城靜伏于霧中,黑石為鱗甲,赤晶化龍瞳,熔巖作血髓,仿佛隨時會抖落塵埃,擇人而噬。
他們臨走之前,雖然因為城主輪替,城中動蕩,導致本來的“不夜城”失去了往日的熱鬧,但是,卻也不至于變成現在這種怪異而又詭異的死城吧。
如今這鑲龍城的存在本身便是對心智的凌遲。當猩紅光霧浸透瞳孔時,脊椎會本能地竄起寒意——那些嵌在龍骸城墻上的赤晶,如同億萬只充血的眼球在黑暗中凝視。腳底踩碎的骨磚發出亡者肋骨折斷般的脆響,鼻腔里鐵銹與腐液的氣味凝成實質的鉤爪,不斷搔刮著理智的防線。最致命的是熔巖河上倒懸的佛塔虛影:凝視它時,耳畔會鉆出細密的呢喃,仿佛有發絲般的黑影順著視網膜爬進顱腔,誘使靈魂向深淵屈膝。這不是城池,而是活著的癲狂!
不只是執律長老,就連司婆婆也臉色難看,她雖然是魔教中人,手中殺生不少,但是現在這場景著實有些……
“嘖,不是我啥時候漏了吧……”看著這仿佛從混亂神界照進洪荒的骸骨城池,江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不說別的,單是站在這城池的面前,他就聞到了混亂的惡臭味了。
聽著江玄的嘀咕,一眾人都下意識的看向了江玄,老村長更是皺起了眉頭:“前輩,你是說這座城的變化可能和你有關?”
“沒有啊,玄哥身上沒有哪里有漏的感覺啊。”秦牧在江玄身邊轉了轉,發現繃帶上確實沒有異常……不對,就在那繃帶之下,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蠕動,那種扭曲,黑暗而又恐怖的感覺,和……
“別瞎碰。”江玄用完好的手打開了秦牧那伸向他繃帶的手,隨后說道:“現在我確定了,這玩意確實是混亂之力,我體內的混亂之力被這種混亂之力引動,居然都有幾分不安穩了,不過這玩意……”
江玄皺著眉頭看向了異變的鑲龍城之中,似乎是在思索著什么。
秦牧也下意識的找來了九重天開眼法,看向了城池之中。看著鑲龍城內的景象,秦牧不由得開口感慨道:“好大的蓮花啊。”
“好大的蓮花?”江玄疑惑的看向了鑲龍城:“牧兒,你說的蓮花是哪個?我怎么沒看見?”
“就是那個啊。”秦牧向著一個方向指去,正是那熔巖陰影中倒懸的幽暗佛塔虛影之下那漩渦伸出來的黑色巨手:“玄哥,你看那幾只巨手,多像是一朵黑色的蓮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