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許景明的寒假修行變得愈發“水深火熱”。
每日清晨,天色未明,他便需起身,在武館那均勻卻不知來源的光照下,開始演練混元樁動功。不再是簡單的活動筋骨,而是需要極度專注,用意念引導著體內那日益磅礴熾熱的氣血,如同燒紅的鐵流般,一遍遍沖刷向全身二百零六塊骨骼。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酸麻脹痛。氣血過處,骨骼仿佛被投入了無形的熔爐,被反復鍛打。時而像是千萬根細針從骨髓深處往外扎刺,時而又像是被沉重的巨錘狠狠敲擊,震得他渾身發顫。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氣息,額頭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練功服,卻又很快被體內散發的熱量蒸干。他必須咬緊牙關,努力維持著動功的姿勢,稍有偏差,氣血運行便可能受阻,帶來更強烈的滯澀痛楚。
這還僅僅是上午的功課。
下午,則是更加折磨人的“勁力淬骨”。他擺開少年館主傳授的古樸太極架式,動作緩慢至極,每一個細微的移動,都需要調動起剛剛被氣血淬煉過、尚且敏感脆弱的骨骼,去感受、去控制那一絲絲極其微小的“勁力”。
館主的要求嚴苛到變態。要求他必須在保持太極拳綿柔韻律的同時,將一絲絲或剛或柔、或明或暗的勁力,精準地透入正在被氣血滋養的骨骼的特定部位。比如,一式“單鞭”,不僅要形似,更要將一股“擠按勁”如絲如縷地送入脊椎骨節;一個“攬雀尾”,則需將“掤捋勁”滲入雙臂尺骨橈骨。
這種練習,比單純承受氣血沖刷更加耗費心神。他必須將精神凝聚到極致,去感知骨骼最細微的狀態,去操控那難以捉摸的勁力。ofte,勁力稍重,便如同用銼刀直接刮擦骨頭,帶來尖銳的刺痛;勁力稍輕,則又如同隔靴搔癢,毫無效果。那種想要用力卻不敢用力、想要輕緩又必須滲透的矛盾感,幾乎讓人發狂。他常常練到精神疲憊欲死,頭暈眼花,渾身肌肉因長時間的精確控制而不自主地顫抖。
夜晚,本該是休息的時間,他卻往往因為骨骼深處傳來的陣陣酸痛麻癢而難以入眠。那感覺,就像是骨頭里有無數的螞蟻在爬行啃噬,又像是骨骼自己在生長、在重塑,發出只有他自己能聽見的細微嗡鳴。
痛苦是實實在在的。許景明無數次在修煉中痛得幾乎想要放棄,想要癱倒在地。他看著那個永遠沉浸在劇集里的少年館主,心里有時也會生出幾分委屈和埋怨——這修煉方法,未免也太折磨人了。
但每一次,當他想要松懈的時候,又會默默咬牙忍住。
因為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在這非人的痛苦折磨之下,自己的身體正在發生著驚人變化。氣血一天比一天雄渾澎湃,精神在極致的消耗與恢復中變得愈發凝練堅韌。最重要的是,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骨骼變得越來越致密,越來越堅固,隱隱透出一種溫潤如玉的光澤,舉手投足間,力量內蘊,卻又因為同時修煉太極勁力,而對這份力量的控制愈發得心應手,不再有最初那種快要失控的感覺。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是爺爺許桂順常說的話。“武道之路,沒有捷徑。”這是父親許洪練武時告誡他的。而現在,他對這些話有了更深的理解。這筑基之苦,是在打熬他的根基,是在錘煉他的意志。館主雖然從不解釋,但給他的無疑是最好的東西。
“熬過去,必須熬過去。”每當痛苦難忍時,許景明便在心中默念,“這是我自己選的路。館主說過,這是萬丈高樓的地基。現在多流一滴汗,多忍一分痛,未來才能走得更穩,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