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劈在肌膚上留下的淤紅色網紋消退得很快,到第三天嬴寒山已經能坐起來。
雖然肌肉和骨骼還有點不協調,但已經不是大事。
看來殺生道的設定里沒有雷劫重傷而死這個說法,只要她能扛過去,她就能好。
而離淡河縣城越近,她就越難以回避問題。她終究得給裴紀堂一個說法,自己是什么,雷劈算什么,以及她還留下嗎。
裴紀堂叫人在離淡河最近的官道上停車,找了一處小驛和她談話。
臨近年關,驛站也換了新桃符,一派熱鬧景象。誰也不知道這位風塵仆仆趕回的明府剛剛經歷了什么,遠方的烏什又發生了什么變故。
在他們眼中這只是一個尋常的新年,適合給過于波折的去年畫一個句號。
店家篩了酒煮熱,殷勤地為兩位尊貴的客人斟滿。裴紀堂雙手舉杯起身,那是一個敬尊長上級的動作。
“老板,您這是干什么”嬴寒山側身避過,“你要覺得我救了您,那您把我帶回來就已經扯平了。”
裴紀堂搖搖頭“若是寒山你還愿意留下,那這一杯酒就是替我自己,替淡河城的百姓敬你。若是你決意要走,那么這一杯酒就是敬謝送別。我會備好盤纏,送嬴小女郎來這里,你們可以乘這馬車離開。”
朔風在窗外簌簌地吹,嬴寒山緩慢地眨了很多次眼睛,終于明白裴紀堂的意思。
襄溪王已死,他們難以回頭了。
即使天下人都是傻子,一致相信襄溪王的確是被雷劈死的,失去了上級長官的淡河縣也難以安生。
第五特來一次就會來第二次,這里的日子只會越來越難過。
第五浱沒立世子,哪個孩子繼位不好說,但不管是哪個孩子繼位,對裴紀堂這個見證了自己爹詭異死亡的下屬都不會有好臉色。
總而言之,這個年過去之后,淡河不可能恢復到以往的平靜生活了。
嬴寒山沒作聲,結果酒喝了,用余光瞥一眼四周。
老板,她說,你帶鉤系反了。
裴紀堂一愣,嚴肅的對話被這差不多是“你拉鏈沒拉”的打岔打斷,他下意識低頭看腰帶。
君子正衣冠,他帶鉤嚴謹地系著,沒出任何差錯。裴紀堂抬頭,困惑地看著她,嬴寒山點點頭,又重復一句。
她說,老板,反了
“啊。”裴紀堂哽了一聲,他望著那對凝視他的眼睛,明白了。接下來他的回答會決定眼前這個人的去留。
“嗯,反了。”他說。
恭喜淡河縣城府衙全體員工,在新的一年里集體失去了編制。
襄溪王薨,他的三個兒子立刻打了起來,被壓抑多年的欲求和野心隨著老王離世而爆發。
最先倒霉的是長子第五煜,在襄溪王去世三天后,烏什就傳出了第五煜被兩個異母兄弟所殺的消息。
第五爭和第五明打了一場,誰都沒取得勝利,襄溪王印也在混亂中不知所蹤,于是兩個人干脆殺了朝廷來收回爵位的使者,各自裂土稱王。
而淡河以“王印軼失,王駕不清”為借口,拒絕認任何一位王子為主,徹底獨立,算是反了。
裴紀堂很忙,公堂上下都很忙,誰也沒在忙碌中對丟失編制提出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