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持瑜并未久坐,不過說了幾句話功夫,她便抱起阿囡起身告辭,她與孟唳是準備往慈恩寺去禮佛小住段時日,為著孟唳來年恩科求福,孟夷光知道這定然是嚴持瑜的主意,畢竟自個的嫡親兄長,孟夷光自然很清楚孟唳與自己一般,皆是不信那什么神佛之道的,孟唳向來篤信的是“人定勝天”。
如今愿意陪著嚴持瑜去燒香拜佛,想來也不過就是為了求求清凈,近來這段時日里頭,在一起勛貴出身的公子哥里頭,孟唳也是炙手可熱得緊,他雖向來是八面玲瓏的風流人物,也還是需要著點空閑時候,好生溫習溫習四書五經,以求得在來年科舉能夠金榜題名,也好給壽恩侯府以及孟夷光增添些倚仗。
盧靜識幽幽聲音忽起,“壽恩侯世子與夫人可真是琴瑟和鳴,如膠似漆,讓人十分羨慕。”孟夷光又看到了那雙黑黝黝的不見半分光亮的眸子,冷清而陰郁,簡直是雙行巫蠱詛惡事才方會有的神色。
想起方才盧靜識在孟唳身上駐足過久的目光,孟夷光微微顰眉,但又很快笑意晏晏地打趣似地說笑道“盧姐姐又何必艷羨呢,盧姐姐這般靜雅端麗又聰慧通透人物,定也會有段美滿姻緣的。”
“我想來還是要等上好些時候的,畢竟家中不久應就要事務繁亂起來,無暇顧及我了。”盧靜識輕輕含笑,“不過就是有什么好姻緣,那也定然是比擬不得夷光妹妹的好福分了,前日家中舉宴慶賀祖母壽辰,請的榮安戲班,演的正是那出皇城里頭最最時興的春水淥,可真真是好看極了,一生一世一雙人,官家與夷光妹妹定會是天底下最最恩愛和樂的一雙并蒂鴛侶。”
看著那雙黑漆漆的瞳孔,孟夷光笑意更加嫣然燦爛,她雙手捧腮,新雪般皙白的面頰生暈,更顯嬌艷,輕快地歡笑道“那定是自然的。”
孟夷光笑盈盈的,那雙含情凝涕過于粲然的眼眸笑得微微瞇起,咯咯地笑著,那笑音清脆如冰碎,但神色卻顯出種很輕慢的驕傲與得意來,叫盧靜識不由地想起方才那只被換做“阿囡”藍瞳白貓,孟夷光此時很像是那只趾高氣揚的貓,或許孟唳喜歡阿囡,就是因為它很似這個被如珠似玉,自小便有份世上獨一無一親昵的嫡親妹妹。
盧靜識靜靜地看著孟夷光,她覺得孟夷光絕對不會知道她其實恨過孟夷光許久許久。
前世里,大鄴的皇后被困囿在仿佛是盛極必衰的無盡悲辛寂寥里,盧靜識無法不怨懟憤恨那個占盡六宮三千羅綺恩寵的簡貴妃,那種起始淡淡的恨意漸漸猶如烈火,未燒灼到孟夷光,卻亙久地折磨著盧靜識。
直到那日散宴后的禁庭曲池小徑旁,宮廊懸著的精巧蹙金朱紅宮燈光彩璀璨,各條青石小路也被依次細心置放了數盞籠在荷葉燈臺中的燭炬,熒火點點明亮非常,在那片恍如白晝的異樣輝煌里,孟夷光許是酒氣已使得昏昏然,坐到游廊椅上,頭輕輕靠在柱上,以求叫那涼意得片刻安寧。
而謝璋笑著看了會兒,見她滿面桃花樣艷麗,便也沒什么猶豫地俯身將孟夷光穩穩抱于懷中,謝璋低頭用鼻尖柔柔地、輕盈地觸了觸孟夷光面頰,笑吟吟地講道,“你呀,可真是愛嬌,若叫旁人看到,又是要在請安時候朝你唇槍舌劍指桑罵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