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徐申如老爺子玩這招的時候,老爺子遞過來一個梨子給他吃。
對那些客人玩這招的時候,對方覺得沒趣,就會自覺的走開。
大家都不會和一個小娃娃計較。
誰知這次,眼瞅的就要玩大了。
聽著四周巡警的怒罵,眾人的吶喊,曹軒都要嚇傻了。
小牙咬的柳枝炭筆咯吱咯吱直響。
就在洋人管家終于下定決心,對著等待他指示的亞伯探長吩咐,要給四周手無寸鐵鬧事群眾一點點顏色瞧瞧。
南京路的路口,隨時都將演變成一場流血事件的時候。
也就在未來贊譽滿京化的愛國藝術家曹軒曹大師,即將終于要繃不住的“哇”的一聲哭出來的檔口。
“鄙徒的拙作,上不得臺面的。聽說女勛爵是有名的大收藏家,珍藏著藏品無一不是海內精品。劣徒就不去獻丑了。”
青灰色對襟長衫的老先生從身后的新安百貨大樓里走了出來。
他輕輕用拐杖敲了兩下地面的青磚,笑瞇瞇的說道。
老人家年紀大了,講話的聲音其實很輕。
但神奇的是。
隨著他一出現,四周的喧嘩聲忽然就消失了。
人群和巡捕們都不動了,幾百個人站在黃浦江入海口遠遠的吹拂而來的海風中,幾百雙眼睛就那么靜靜的看著一個人,聽著這位畫壇大宗師說話的聲音。
看到那個人影的片刻,曹軒忽然就不慌了。
后來,在老師去世的很多年后。
曹軒也開始收弟子。
他所最喜歡的那位開山大弟子死于船難,消息傳回家中的時候。
據煮飯的阿姨說,曹軒沒有上演老淚縱橫、悶頭痛哭的戲碼。
他只是頹然的靠在椅子上,用顫抖的手指指著老天,罵了一些很難聽,很不符合他文藝巨擘身份的話。
曹軒一輩子從來都是一個極為護短的老師。
無論對哪一個徒弟,都是。
縱使奪走他的弟子的是天災人禍,曹軒也要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指著黑壓壓的云層罵上兩句。
那么無力,又那么決絕。
在曹軒心中,所謂老師就是應該在關鍵時保護弟子,替弟子擦屁股的。
因為他小時候,老師就是這么對他的。
因為無論他闖了多么大的禍,只要那個穿著長褂子的身影出現。
他就知道自己沒事了。
很單純,很迷信。
但直到老師在病故的那一刻,從來都是如此,對方都是這么做的。
此刻英國管家可不覺得就這樣沒事了。
看到這位畫壇大家的出現,他的怒氣反而有了發泄的對象。
曹軒的年齡太小,讓他有點無從下手。
旁邊的老百姓,他跑過去跟這些下等人對罵,有失身份。
但這個老家伙,可就由不得他了。
“太太請他去府上作客,你也一起。”
說是請,管家卻是腰都沒彎,神色傲慢就差用腳尖踢兩下首飾盒表達輕蔑了。
“這是賞他的。”
“抱歉,今天不方便,報上的事情您也看到了,這事道不太平。”
老人依舊笑瞇瞇的,言語中不帶一絲煙火氣。
卻也連看也沒看一眼那個象牙小盒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