蔻蔻一步一步走到湖邊的木板碼頭的中心。
她先是側身擰著眉,用穿著襪子的足尖拇指頂住地面上的木板,做了幾個簡單的立足和小步跳的動作,似是在熱身,又似是在感受腳下碼頭的堅硬程度和身體的平衡,確定腳趾不會卡進木板間的縫隙中。
然后。
蔻蔻的眉頭舒展了開來。
轉過身,她面向顧為經,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上,把身體慢慢的收緊,讓骨盆和胸椎都處在完美的中立位置。
“swanlake,第五組曲,op.20a……”
蔻蔻說道。
顧為經愣了一下,才發現對方是在對自己說話。
“我的手機,就放在你旁邊,密碼是01563,古典音樂播放器收藏列表里第一個就是。”
她望著顧為經。
蔻蔻的鞋子,手機和錢包剛剛全部都放到他的身邊。顧為經聞言拿起了手機,解鎖屏幕,點擊了“applemic古典樂”的軟件。
蔻蔻的收藏夾里,第一支專輯便是《swanlake》。
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
顧為經以為,蔻蔻要跳的是一些很鬧騰歡快的曲子。
他依稀記得,對方為了今年的玫瑰情人節的舞會,曾練了很久邁克爾·杰克遜的“beatit”與太空步。
迪斯科也有可能,蔻蔻和她提過,她很喜歡舞王屈伏塔。
誰知。
她竟然選擇了一首這么古典的曲目。
顧為經點擊播放,手機揚聲器里出現了小提琴悠揚的獨奏。
“不是這條。往后,從第六組曲開始,就是開頭聽上去是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的那個。”
蔻蔻搖搖頭,請唱了兩句。
“《天鵝湖》芭蕾舞的最后一幕配樂。”
柴可夫斯基筆下《天鵝湖》的第四幕——王子身邊的羅特巴特,那位經過偽裝的邪惡巫師終于顯露出了魔王的本來面目。
他用代表誘惑的黑天鵝化作的女人,引誘王子違背了海誓山盟的承諾。
然后魔王又對美麗而純潔的公主施以永恒的詛咒,將她和侍女們都束縛進了白天鵝的軀體之中,永世永年的漂泊在湖面之上。
不得解脫。
顧為經對古典音樂的樂章分類、名稱標注和各種樂段上復雜的三位數字編號,不是很了解。
他連著播錯了兩次。
等到了第三次選好了樂曲,手中手機的揚聲器里,終與出現了聽上去很像蔻蔻給他哼哼的曲調的聲音。
“就是這個。”
蔻蔻笑了一下,滿意的點點頭確認。
“顧為經,給你布置一個任務,從這一條開始,你就按著整個專輯的順序,一條接著一條的播放下去,ok?”
顧為經答應了。
他把進度條拖動到了最開始,選擇了重播。
隨著鋼琴和弦樂所組成的組曲的聲音再一次在湖邊響起。
蔻蔻提手,擰身,回眸。
身上碎花連衣裙的裙擺像是旋轉的花葉一樣驟然舒展而開。
她翩然起舞。
……
蔻蔻小姐的舞跳的很好。
這本是無需多說的事情。
不僅顧為經知道這一點,菲茨國際學校的每一個學生,不管比他們年級更高的還是比他們年級更低的,都知道他們年級有一個舞跳到很好的姑娘,在最近幾年的舞會與文藝活動上,次次都大出風頭。
烹飪、擊劍、網球、陶藝、鋼琴、小提琴……如果經常喜歡上課外班,都只學半調子的蔻蔻小姐,她有什么東西是從小到大,從未有過片刻放棄的東西。
那么就是跳舞了。
紐約芭蕾舞團的創立者和首席,現代芭蕾舞之父喬治·巴蘭欽曾對記者說道:“芭蕾舞演員從來不是教出來的,她們是在地里自然生長出來的。大師與傳統,在這個行業中固然重要,但是最重要的事情從來都是宗教般的熱愛,以及從有天賦的舞蹈者的身體中自然蔓延出的欲望和張力。”
“芭蕾舞不是畫畫,不是寫作或者演奏,芭蕾舞沒有文本,沒有標準舞譜,沒有劇本或者樂譜,只有前輩舞蹈者所留下來的非常散亂手寫記錄。所以它從不受傳統或者過往的約束。”
巴蘭欽總是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