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遺憾不取決于你有沒有獲獎,而取決于你有沒有盡到最大的努力,如果你已經這樣做了,那麼……無論結果如何,都不遺憾。”
這話很對。
她為藝術展盡了自己所能做的最大的努力。
所以。
無論這次獅城雙年展的結果如何,無論她是一畫成名,還是顆粒無收。酒井勝子都覺得,自己應該沒有任何遺憾了。
然而,藝術道路的沒有遺憾,是不是恰恰就意味著,在另外一條道路上,充滿了遺憾?
有些畫家強大到堅不可摧。
他們是最頑強丶最堅定丶最虔誠的登山者。
他們可以為了前行而拋下一切,拋下感情,拋下朋友,拋下愛人,甚至是拋下……幸福本身。
人世間的紅塵起伏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能夠達到頂峰,一覽人間。
酒井勝子曾以為,自己也是一位這樣的虔誠的登山客。
她來到新加坡。
她才發現自己錯了。
選擇椰子還是選擇玫瑰?當你把椰子抱在手心的時候,縱然是一顆沉甸甸的金椰子,還在想著過去的種種,這時候你才能忽然明白——也許一開始,就搞錯了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她不喜歡莫娜。
但就這一點,酒井勝子忽然意識到,那個仰光的大雨中,拖著行李箱走向機場航站樓的女生。
對方說的……很對。
風從窗子的縫隙里滲了進來,吹起了酒井勝子額間被修剪的很整齊的劉海。
酒井勝子從口袋里掏出手機。
盯著黑漆漆的屏幕發呆。
這樣的動作,過去兩星期里,女孩已經做了很多很多次。
幾個月以前。
她在酒店的落地窗邊看雨的時候,帶著濕氣的風,也是這樣吹起她的頭發的。
那時的風微冷,她的身體卻是熱的。
現在的風很熱,她的身體卻是冷的。
她端莊的屹立在窗邊,豐盈的身體,卻又一種祭壇上的浮雕般的苦楚。
“你可以去給小顧打一個電話呀!”
金發阿姨看到女兒的模樣,伸出手來,用力的揉揉她的細軟的頭發,攬住勝子的肩膀,在那里撇嘴。
她一直都在偷偷關注著仰光那邊的新聞。
酒井太太自然看到了豪哥倒臺的消息。
她不知道此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是否跟顧為經有關,如果是的話,她更不知道顧為經是怎麼做的到。
這些無所謂。
豪哥這種人,只要倒臺了,就是可以敲鑼打鼓的好消息。
剩下的事情,都是小事。
甚至豪哥又沒有倒臺,都未必是大事。酒井太太一直覺得,天大地大,女兒能過的開心,便是最好了。
“反正事情都結束了麼。”金發阿姨勸說道:“曹軒那里竟給你們的那篇論文爭取到了一周后的講會,多好的機會啊!”
“把他約出來玩玩吧。我還搞到了阿斯頓·馬丁車隊圍場賽車p房的vip入場門票。男孩子都喜歡這個的!等f1大獎賽的時候,你們可以一起去看看比賽。”酒井太太哼哼道。
“想的話,多見見面就好了,我聽說他應該是今天到的新加坡。”
女兒明明想見對方,自己不打電話,也不讓她打電話,就那種怏怏的樣子,讓急性子的酒井太太很著急。
“不一樣的,媽媽。”酒井勝子的頭靠在媽媽的肩膀上,慢慢的說道:“正因為事情已經結束了,所以……是不一樣的。”
酒井勝子對繪畫擁有一顆虔誠之心。
直到她發現,生活中還有些事情,比繪畫更加重要。
而她對感情的要求也無比的純粹。
當顧為經站在仰光河堤上的屋檐燈下,朝她揮手的時候。
酒井勝子只是哭。
她沒有拼盡一切的回頭。
當機場中,她收到顧為經的分手簡訊,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該回復什麼的時候。
她沒有拼盡一切的挽留。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