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遠方的年輕人。
大概不會知道,很多自作聰明的小心思,在她這里,反而都是些減分項吧?
酒井勝子在播客節目里,好幾次懟了安娜。
好感未必。
惡感……倒是不至于有多少的。
她反而蠻欣賞對方的,欣賞好玩的藝術品式的欣賞。
古往今來,端坐庭帷深深的九重臺階之上的王候公卿們,心思便多難揣測。
在外人眼中,他們多是喜也無常,怒也不無常。
上位者展示在人間不可揣度的情緒變化,甚至是維持“威儀”的一種手段。
所謂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明代曾有一位皇帝以個性復雜,性情涼薄而聞名,他放著滿后宮出身高貴的二八佳人不去愛,卻偏偏寵愛一位底層宮女出身的貴妃。
史書記載。
一次在皇室的家廟禮佛,那位貴妃嫌皇帝磨嘰,張嘴便笑著說陛下磨蹭的像是老奶奶一樣,真是討厭。
宮人太監聞言,皆是戰栗不以。
朱姓天子聽到后卻一點都不怒,反而哈哈大笑。
而相似的記載。
無論朝代,無論東西,無論文化,從紫禁城的宮闕到羅馬巴拉丁山上的宮廷,甚至包括金賬汗國,這種橫跨中亞的巨大草原帝國,都是屢見不鮮。
別誤會。
不是這些帝王君主,內心深處都有某種尚未被完全挖掘出來的“抖m”情節,一朝被懟,被小皮鞭“啪啪啪”一抽,忽得便直接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在愉快的笑聲中,成功探索出了人生的不同可能性。
而是他們在權力的高處,呆的實在太久。
一代又一代。
一年又一年。
從出生到死亡。
他們在黃金所鑄造而成的寶座上,坐的已經厭倦了。
那些百分百討好、逢迎他們喜好,無論說什么都只會嗯嗯啊啊附合的人,就像泥捏的玩偶。
油乎乎、滑溜溜的一灘。
不管順著毛擼,還是逆著毛擼,都只會發出“汪、汪、汪”一個聲調的聲音。
當成一時無聊,用來消遣解悶的伶人小丑到還可以。
看的多了,也看得煩了。
他們反而能容下東方朔、或者那位明代貴妃那樣,有趣中又帶著一點點個人鮮明性格的人物。
甚至對此更加欣賞。
孤家寡人,孤家寡人。
滿世界皆是臣子,孤獨的掌權者,也是很需要能一定程度滿足對于“朋友”的情感需求的人的。
此中微妙尺度,也是宮庭生活里也是極難把握的一件事情。
要是那位妃子,像是杠精變身一樣,皇帝說一句,她杠一句。
或者真的從那里摸出小皮鞭來,啪啪啪的抽皇帝,甚至拿塊黃綾布撲上去,跟熟睡的皇帝玩“窒息play”,那人家還是該賜你一杖紅,就賜你一杖紅,該五馬分尸,就五馬分尸,該割你三千六百刀,就割你三千六百刀。
所謂“伴君如伴虎”是也。
身為歐洲油畫世界的藝術主君,伊蓮娜小姐心中,也是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傲氣的。
想要接近她這樣的人,有些時候,少既是多。
越是諂媚,做的越多,反而離的越遠。
酒井勝子的清淡率真,則讓安娜覺得有趣。
顧為經就要差一些了。
安娜打開手機,掃過和酒井勝子錄制的那期播客節目的評論區,她微微搖了搖頭。
評論區的反饋蠻好的。
酒井勝子既然能說出“不是巧合,便是犯罪”的話,對那篇論文結論的態度,一定是鄭重其事,甚至信心滿滿的。
能得到這個回答。
沒有得到明確的做假證據以前,在伊蓮娜小姐這里,就算過關。
在普通觀眾那里也是。
評論區的主流觀點,也是對于酒井勝子的一片好評和喜歡。
那個顧為經——一開始自己邀請他錄制播客節目,說這又說哪,找了一堆理由說沒空。
現在節目一播出,酒井勝子的表現很好,在網上引起了稱贊,他又忽然找到自己,說是有空,想要錄節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