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井勝子解釋了一句。
“印象里,你的那幅畫的名字。應該叫做——”
“——《所謂‘櫻花’》。”
勝子和輪椅上的女人一起開口說道,只是一個用的英語,一個用的是創作時的日語名。
兩人相視一笑。
勝子笑是因為沒想到,伊蓮娜小姐真的記住了她的畫。
而安娜很少會對別人笑,對酒井勝子,卻也破了例。
“我還能記住當時你面對記者鏡頭前的說辭。”
“花間櫻花,人間武士。在你的話中,我才知道櫻花要在氣溫連續十天氣溫高于十攝氏度,春意真正溫暖起來之后,才會進入花期。它又會在春日的第一場雨中迅速凋謝。因此,古人會說,櫻花的花期半旬,也就是七天。”
“它會在這七日之內盛開,也會在這七日之內凋謝。在短短的一周之內,走過它全部的一生。櫻花是日本的國花,在傳統文化之中,人們喜歡用漂亮的櫻花比作武士。認為一個最好的戰士,應該要像櫻花一樣,生的燦爛,死的果決。”
酒井勝子抿起嘴唇。
“花屬櫻花,人惟武士。”女孩說道,“渡戶稻造說,櫻花是武士道的象征,世上的所有花卉中,以櫻花最美。在世上的所有人中,以武士最盛。”
伊蓮娜小姐點點頭。
“當時我看了兩眼,一開始沒有被吸引,正在樓上準備離開,卻聽到你接下來又說。所謂武士精神,固然有代表強大、剛毅、果決、忠貞這些元素那一面。同樣,也有殘忍、扭曲、抹殺人性的那一面。”
“豪不留戀的死、豪不顧忌的死、豪不猶豫的死。既陌視自己的生命,也陌視別人的生命。”酒井勝子接口。
那日的國立美術館的樓上。
已經離開了一段距離的安娜聽到了身后傳來的聲音,忽然停下。
“——用櫻花來代表武士精神,甚至是用武士精神來代表國民性,就是在將這一切元素全部都浪漫化,將殘忍浪漫化,將扭曲浪漫化,將對人性的抹殺一同浪漫化。長期以來,這樣的浪漫化處理,對日本社會造成了極大的消極影響。我在歐洲做交換生的時候,有個同學跑過來跟我說,電影里日本人一沒完成主君交下來的任務,就會刨腹自殺,這真的好酷、好帥。不,我這么跟他說,那一點也不酷……”
她靜立了片刻,又一次的回到了欄桿邊,側頭下望,看著十四歲的小姑娘面對著采訪的記者和美術館里被吸引來的游客,娓娓道來。
她望著身前的十八歲的勝子,如看那日十四歲的小姑娘。
“我記得你還說,這種櫻花式的精神比賦,同樣完完全全浪漫化了戰爭與侵略。它將屠殺美化為了對天皇的忠誠,將軍國主義的侵略美化為了士兵對國家盡到自己的責任。將底層百姓的苦難成為了堅毅的品德。無法直視這一切,就無法真正的去迎接改變。”
安娜輕拂手掌。
“那天,我在三樓,原原本本的聽完了你的所有采訪。”
輪椅的女人淺笑了一下。
“當時我心里就說,hi,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竟然能在鏡頭面前,說出那樣一番。她可真勇敢,不是么?”
“其實——那幅畫的藝術解讀,有不少都是由我媽媽替我寫的。”
勝子略微有點不好意思的甩甩頭發。
“她說,藝術行業本來就是天使與魔鬼并存的行業。有些東西,一開始就要毫不猶豫的選擇清楚。以長遠的角度來看,從任何方面,它都會是一件好事。”
文藝行業就是這樣。
天使與惡魔并存,天使與惡魔并立。
“她說,藝術家的任務不是反對侵略、正視生死,面對苦難,歌頌人性,難道還能是歌頌侵略,漠視生死,抹殺人性么?”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