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完全相反。
那是因為安娜在內心深處,還是對顧為經抱有期望的。
那種期望并不小。
“愛之深、責之切。”——真正讓伊蓮娜小姐不感興趣的人,她連搭理一句,都懶得去搭理。
人家事務很繁忙的好吧。
做為《油畫》雜志社的項目領導者,伊蓮娜小姐就算天天都在“戰斗”,都在噴人,然而她噴的全都是布朗爵士、曹軒、酒井一成這個級別的人物。
最次,能夠被她拎出來抽臉的也是范多恩。
范多恩各種繪畫技巧一點都不差,安娜都說那是一個很有天賦的人,所以才對他“為了與眾不同而故弄玄虛”的繪畫風格感到失望。
范多恩本有機會能成為歷史級的畫家的,他本有機會讓這個世界變得與眾不同,卻為了世俗意義上的成功而妥協了這一切。
換成是顧童祥這種畫家。
要是能被安娜在專欄里,提溜著尾巴抓出來,抽一頓。
搞不好身價還能倒著往上漲呢。
就跟四、五線的小明星,能上周六夜現場或者艾倫秀這個檔次的綜藝節目,就算是被主持人當做搞笑的丑角調侃一番,有了這個曝光機會后,反而能接到更多的工作通告,一樣的道理。
而顧為經——
他是那個曾畫下讓自己隨手彈出《花之圓舞曲》、讓自己摘下胸間帶著體溫的配飾相贈的年輕小畫家呀?
女人的手指尖在克里姆特故居外鋼琴的黑鍵白鍵八度間跳躍的時候,她是否曾相信過,那個千里之外,素未謀面的顧為經,對方會是蕓蕓眾生中與眾不同的一個“specialone”?
很多畫家一到成名的關鍵節點上,就熱切功利的不像是自己了。
他們再也沒有了往日清高的模樣。
氣節更被丟到九霄云外。
投機、鉆營、幕后交易、自我營銷,無所不用其機,使盡一切手段,費盡一切心思,就只為了能在雙年展上得到一個獎項回來。
這很正常。
但不應該發生在顧為經身上。
不應該“很正常”的發生在安娜過去以為的那個“specialone”身上。
曹軒對唐寧問。
“為什么?曾經,我真的以為你就是那個人,你就是我所等待著的那個人。你就是會接過我的衣缽,讓我為之驕傲的那個人。為什么?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你是被我選中的人啊!我以前的那個小寧,她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
伊蓮娜小姐對顧為經的情感,對顧為經的期待,不及曹軒對唐寧的情感與期待那么的濃厚。
可她也想問問顧為經——“為什么?”
為什么你要這么熱切,為什么你要這么機關算盡,為什么你要這么的迫不及待。這還是曾經畫出《紫藤花圖》的那個你么?
我……我以為,我真的以為,你……會是不一樣的呀。
唐寧是曹軒所選中的衣缽傳人。
顧為經,他又何常不是安娜·伊蓮娜所選中的那個“國畫老師”呢。
讓她忍不住摘下胸前配飾遙寄給對方的小畫家,又跑到哪里去了呢?
甚至連顧為經在仰光電視臺上接受的短短幾分鐘的采訪,安娜都想辦法找出來看了,稍微走個不到一百米,去看看他的畫,又能廢什么事情。
一個藝術中心,規模再大,還能大過伊蓮娜莊園了么?
女人是有意“過家門而不入的”,她特意繞開了展覽顧為經作品的偏遠展區。
伊蓮娜小姐是心中還存有一絲期望。
安娜是害怕看到那幅畫,自己就真的會被遺憾充滿。
這些天來,她聽過了有關顧為經的很多負面消息,也看了很多負面新聞。
她的內心,卻還是有一絲固執的、倔強的、不肯認輸的期望。
至少《紫藤花圖》,曾讓她在其上找到了樂趣。
起碼《紫藤花圖》,那確實是一幅不落俗套的作品。
無論外界怎么傳,無論顧為經的形象變得怎么功利而油滑,在安娜的心中,他還是那個能畫出好畫的人。
當一個畫家,連畫畫這件事都做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