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安娜·伊蓮娜。”
顧為經怔住了。
他已經放棄了去“覲見”對方,沒有想到,她竟然獨自出現在了自己身前。
老楊竟然這么有能量么?
意外之下,他記起了老楊交給他的第一項囑托——微笑,要微笑,眼神要嫵媚,實在不知道怎么笑,就想象似看到海南雞飯和中華絨螯蟹一樣。
顧為經做出了嘗試。
然后他失敗了。
他笑的并不舒服——有兩個主要的原因。
首先,顧為經不是很喜歡這個微笑的寓意,但這是老楊為自己促成的見面,他不能讓對方難堪。
其次。
這是一個過于漂亮的女人。
國際學校里不缺漂亮的女孩子,有很多都能在校園舞會里艷光四射。
顧為經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他身邊的酒井勝子、蔻蔻、甚至是莫娜小姐,她們全部都各有各的漂亮,各有各的性格,各有各的千姿百態。
她們都很美。
她們也都曾照亮過顧為經的人生。
但無論是蔻蔻還是酒井勝子,她們的漂亮都不是“凝固”的,都不是“唯一”的。
像畫晚霞、落日、海浪。
那是一種氛圍感的表達,多一片云,少一片云,多一抹陽光,少一抹陽光,多一滴浪花,少一滴浪花。
都無關緊要,也都無傷大雅。
可以刪刪減減,可以涂涂改改,可以修修刮刮。
只要表達出五官的氛圍,便嬌俏可愛。
輪椅上的女人,她則是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生物。
她的漂亮清晰有力,她的美清晰有力,她的姿容,是某種美的寫實的具象化的纖毫畢現的雋永表達。
給你畫筆與畫刀,你也不知應該要怎樣修改。
甚至你伸出畫刀去,觸碰到畫布的瞬間,你會覺得要不然畫布會瞬間如霧氣般散開,你的畫刀穿了過去。要不然,你會聽到“叮!”的一聲輕響,你手里的畫刀將被直接彈開。
因為她漂亮的堅不可摧。
顧為經在畫《熾熱的世界》的時候,避開了刻畫女主角人物的臉部,所有的人像都是側著身,或者給一個讓人追尋的背影,因為他做不到描繪那種美。
從圖片、視頻到真人。
從遠遠的眺望,到近在眼前。
顧為經心中那個讓人親近的伊蓮娜小姐的幻影破碎掉了。但是,顧為經心中那個漂亮的伊蓮娜小姐,近在咫尺,反而漂亮的讓人心神恍惚。
無關情欲。
只關于美。
關于美的威嚴。
她朝著你伸出手,那種萬籟俱寂,那種鋪面而來點壓力,完完全全不是面對海南雞飯、中華絨螯蟹或者珍寶魚,能夠替代的。
所以。
顧為經笑的很艱難,顧為經笑的一點也不舒服。
……
伊蓮娜小姐有點不舒服。
年輕人臉上浮現出的笑容,讓她覺得自己像是一盤菜。
又是一個討好的、羨艷的、油乎乎的微笑。
這不是她所期待的對方露出的反應。
如果安娜想要看到的是一個討好的、羨艷的、油乎乎的微笑,宴會廳里到處都是,她為什么專門認識對方呢?
很奇怪。
安娜來到晚宴后,每一個人都在向她微笑,每一個人都在跟她打招呼,可她進入宴會廳,便立刻注意到了這邊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