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真是如同逃不開的鬼域!
浪跡江湖的書生剛剛離開僵尸員外的大宅,轉頭看去,那座富麗堂皇雕梁畫棟的氣派老宅,在他踏出門的瞬間,變為了結滿蛛絲,大梁橫倒,野草遍地的廢棄多年的積年荒屋。
書生長嘆一口氣,你繼續邁步向前。
日暮時分,你趕到一座繁華的大城鎮,有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請你到茶樓上飲茶,書生自覺交了好運,在茶樓雅座上坐定,喝茶之間,若有若無的覺得對方有點奇怪,低頭看去,卻忽然看見,在樓頂燈籠的映照下,無瑕的美人在地板上卻倒影出了和僵尸員外一模一樣的森森鬼影。
這時,書生想到,羽扇綸巾風度翩翩的中年文士撕破皮囊變為青面獠牙的僵尸前,曾望著你的雙眼對你說過——
“孩子,你還年輕,你還不懂,這世上其實人人都是畫皮鬼。”
你會不會忽然感受到刻骨銘心的裹上多少層衣袍也無法抵御的森森冷意?
顧為經就覺得很冷。
所以他要笑。
所以他一定要笑。
要仰天大笑。
你什么都不是,你站在堤岸上,看著接天連地的潮水向你撲面涌來的時候,你怎么能不仰天大笑?
除了大笑,你還能做什么?
除了大笑,你還有什么,能像山巔的普羅米修斯一樣,去表達對高高在上的神明的不屑!
……
安娜小姐換了一個嚴肅的表情。
她沒有想到,對面交談過程中一直文文靜靜的年輕男人,忽然笑了,笑的這么大聲和失態。
笑的一點都不像是一個藝術家,又笑的很像是一個藝術家。
她沒有把這個笑容誤認為是對她提議的贊同,當然不,心滿意足得償所愿的人是不會這么笑的。
她極少見過含義這么復雜的笑容,同時夾雜著嘲諷、輕蔑、釋然、解脫、無所顧忌……諸多情緒。
他像是把所有的憤懣,所有的火焰,所有的荒謬和對世界的無能為力,都一并通過這個笑容釋放出來。
他笑的像是歌德的詩,笑的像是山巔的普羅米修斯。
安娜忽然心中有一點點的不安。
她不懂對方為什么這么笑?
是表達三百萬歐元完全滿足不了內心的欲壑的被人輕慢的不快,還是表達一些別的什么東西?
這場談話,對于安娜委實是極為難得的體驗。
女人先是難得的開心,然后是難得的心煩意亂。
現在。
面對這個大笑。
伊蓮娜小姐又難得的有一點點不知所措。
“你聽說過豪哥,或者說陳生林么?他是地下藝術世界非常有權力的造假大亨,據說經手過很多極其大額的虛假藝術品交易,還經常以慷慨的買家、資深的收藏家的身份,出現在世界各地的藝術展上。”顧為經不笑了。
他的聲音低沉。
“說下去。”
安娜的眼神變得嚴肅了起來。
“你認識他?”
豪哥這位造假大亨的老巢和《雷雨天的老教堂》發現的地方就在一個地方,這是讓伊蓮娜小姐對顧為經的論文真假心存疑慮最主要的原因。
就算已經不是大貴族們可以輕易的決定人生死的年代。
但在藝術世界,敢給伊蓮娜家族設下騙局,也得野心足夠大,膽子足夠大,能力足夠大才行。
豪哥是地下藝術品市場里,為數不多的同時符合這些要素的大鱷。
她甚至聽說了,對方可能和顧為經之間,有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