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昨日與顧為經的見面。
對方在宴會廳和她握手時所流露出的微笑,與對方在咖啡館里推開那張300萬歐元支票前忽然的大笑,同一場談話間由同一個人對她流露出的兩次微笑,表達的卻是截然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意味。
先后兩次笑容,除了它們都被稱之為“笑容”這個名稱上的相同點外,再無半點干系。
后者復雜而又干凈,灑脫而又決絕,釋然中又帶著失落,絕非討好她失敗的失落,而是某種連安娜只能感受,而無法形容的失落。
他是在用響亮的笑容表達無聲的憤怒。
笑得安娜雖然轉身離開,卻忍不住想要回去問問為什么。
而前者。
他笑的像是面對一盤菜。
安娜討厭被別人當成菜。那種笑容笑的她雖然后來問了對方很多個為什么,那天開始時卻在心中想要轉身離開。
同樣的笑容反差也出現在學姐和四周小孩子們的臉上。
學姐在笑。
四周的搶到物品的孩子也在笑。
他們都在笑。
但兩種笑又截然不同,它們絕非性質一致的東西——兩種笑容交錯在同一個鏡頭里,并不能相互融合,化在一起不分彼此。
它們只會錯身離開。
或許這就是所謂與喜樂的人同喜樂,那么,它絕不能帶來伊蓮娜小姐所需要的溫暖。
人可以用權力交換笑容,但人無法在別人小心翼翼討好的笑容里得到溫暖。
這樣的笑容她見的太多了。
它初時會帶來虛榮,再后來,則是加倍的孤獨。
伊蓮娜小姐既不缺乏虛榮,更不需要更多的孤獨,她聽完宣講后,留下了一筆捐款,然后也轉身離開。
安娜知道她無法從施舍這個行為中獲得想要的陪伴,她又不喜歡孤兒院的氛圍。
所以她給錢給的一向慷慨,有些時候還會做為伊蓮娜家族基金會的擁有者出席一些兒童問題相關的慈善活動,她卻極少真的走入孤兒院中呆過。
認真想來。
這次來到仰光的這家好運孤兒院,竟然還是多年以來,女人的第一次邁入這種機構的大門。
“奧古斯特,奧古斯特?喂,奧古斯特?”
艾略特秘書的呼喚聲從安娜的耳邊響起,將女人從盯著孤兒院的外墻出神間驚醒。
安娜注意到自家的狗狗已經開始沖了!
奧古斯特來到新加坡后,自從昨天晚上開始,對方表現的就有點奇怪。
它在一種蔫蔫的失落狀態和一種格外興奮的狂躁狀態之間反復橫跳。
史賓格犬生活中很活力,喜好自然,很多地方都是當成室外犬養的。
伊蓮娜莊園的一個會客廳就比顧為經他們家的院子還大,倒幾乎不存在讓狗子沒有地方撒歡的問題。
安娜推測被關在酒店的套房里時間久了,盡管艾略特每天都會把它帶出去溜,還是讓自家大狗狗覺得壓抑。
反正這次來到仰光,有一整個安保團隊陪同隨行。
她就把奧古斯特也順便帶過來散散心。
此刻的狗子又顯入了奇怪的興奮,仿佛是獵犬嗅到了騷狐貍的老窩那樣——女主人剛剛還在輕輕出神,史賓格犬就已然從越野車的后座上探出了頭。
它一呲牙,嗅嗅空氣,晃晃尾巴。
隨即四腿翻飛,一馬當先就向著前方的孤兒院沖了進去。
——
顧為經正站在濱海中心二層的一座特邀展臺之前,盯著面前墻壁上的作品。
他腦海中思緒萬千——
「作品名:《新·三身佛》(布面油畫2023年)」
「參展藝術家:崔小明(特邀藝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