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控畫廊的馬仕家族跟什么福特家族、伊蓮娜家族沒有可比性,但也大大小小算是個老錢家族。
不過這和漢克斯干系不太大。
他只是馬仕三世的遠房侄子,更非家族嫡系,他成年時從馬仕家族的信托基金會里繼承的份額也就夠湊個大學學費的。
“馬仕”這個姓氏,頂多只夠他從前臺秘書那里拿杯免費的茶喝,把自己當成畫廊的主人,就太自作多情了。
馬仕三世今年六十多歲,挺壯實的一個人,和長袖善舞的企業家不同,身為超級畫廊這一代掌門人的他看上去有點靦腆內向,就是第一印象讓人覺得小時候在歐洲寄宿制男校里上學,肯定會被人欺負霸凌的那種。
可漢克斯卻隱隱聽說。
馬仕以前是校園里的壁球明星。
如今優渥的生活與保養,讓馬仕三世雖然沒有了健美的體型,但看上去依舊像是個五十來歲的人,而馬仕畫廊缺少足夠有份量的頭部藝術家和日益走低的營收情況,又讓馬仕三世的眼中,經常能看出七十多歲老人的滄桑和憂慮來。
反正漢克斯以前也只是偶爾見過馬仕三世幾次。
他從來就沒搞明白過,自己這位遠房叔叔。
“那篇論文。我一直都覺得很奇怪。巧,太巧了一些。”馬仕三世又低下了頭,自言自語,“這里頭肯定有問題啊。”
“叔叔,您也覺得顧為經的論文有問題?”
漢克斯心中微微一動。
“也?”
馬仕三世轉過了頭。
“網上的那些評論,學者們的論調……我聽到了一些說法,也覺得有點太巧。”漢克斯斟酌著語氣。
他知道馬仕三世其實一直都很關注顧為經。
網上的那些爭論,他肯定也有所聽聞。
“唔,你說的是這個?”
馬仕三世搖搖頭。
“無所謂,有些人相信,有些人不相信,有些人想要搞清真相,有些人單純嫉妒眼紅……但我是個商人,對藝術市場來說,有些人觀念是有價值的,有些人的則沒那么有價值。《救世主》當年引起的討論不比這大?這一點也不妨礙它成為了人類有始以來最昂貴的一幅藝術作品,被中東王子買走了。”
“就因為大英博物館為它背書了。”
“我完全不在乎一些學究的看法,我只在乎《油畫》的論調。收藏家們不會看著那些有的沒的討論花錢。但中東的王子和大富豪們是真的會看著《油畫》的買手指南簽支票上的一連串零的。”
“你知道這件事最有趣的點在哪里么?”
畫廊掌門人問道。
漢克斯搖搖頭。
“人家不在乎。”
“我經營著世界上最有影響力的畫廊之一。很多人都希望能影響到我,但我不在乎他們。我在乎《油畫》的態度。但油畫雜志社,無論是伊蓮娜小姐,還是布朗爵士。”馬仕三世用他修剪的極為整齊的指甲尖指指經紀人手中的雜志。
“顯然他們卻完全不在乎我的態度。至少沒有那么在乎。”
馬仕三世臉上的幽怨的表情,活似一位因為跳廣場舞而陷入一場奇怪的苦情三角戀之中的六十多歲的老頭子。
“要是我能做主。我希望《油畫》雜志把戴克吹捧成本世紀最偉大的藝術家。我希望他們對顧為經大加贊美,我希望他能直接拿下新加坡雙年展的金獎。明天身價就超過一個億。可我希望有用么?我希望沒有用。”
“《油畫》雜志的態度才有用。顧為經的命運不掌握在我的手里,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或者,掌握在伊蓮娜小姐的手里。他就像是一只股票,我是那種沒有投票權的外圍股東,也許能聽到一些內部風聲,但終究影響不了他的走勢。我能做的只有增持,或者拋售。”
馬仕三世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