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搞不懂。”
劇院舞臺上。
羅辛斯的喉嚨發出咕嚕的聲響,他的面部神情仿佛正在鉆研了一個月數學難題的大學生上個廁所功夫,發現校內的學神一手拿著咖啡,一手用粉筆把他標準答案寫在黑板上,還在抽空和旁邊的學妹聊著天。
驚嘆、羨艷、困惑。
總總情緒都堆在學者的臉上,搶占著神情的主導權。
“只寫著coral幾個字母,呃,在場的有人知道答案么?”羅辛斯扭頭求助的看向觀眾。
“十九世紀的船票上面就只有這么點信息么?抱歉,我不是吹毛求疵的期待著有人會把旅客的家庭住址和門牌號碼寫在上面。但護照呢?國籍呢?至少應該有個姓氏的全稱。”
“內容也太簡單了吧。”
伊蓮娜小姐手里的的船票兼具著華美繁復和簡陋至極兩種相互矛盾的特征。
它由厚實的仿羊皮紙制成,鑲嵌著金飾,用精致的卷草花紋收邊。
但上面沒有國籍,沒有同行的旅客清單,沒有她家人的名字,甚至連“女士或者小姐”這樣的前綴都沒有。
除了一個名字外,干凈的像是白紙。
沒有人回答。
這個問題也觸及到了在場所有人的知識盲區。
“你又在質疑這張船票是假的么?”
亞歷山大瞅著羅辛斯。
“你是在說有人給《油畫》雜志提供了虛假的證據?”古斯塔夫博士雙手抱著臂,審視著他。
羅辛斯鼓了鼓腮。
他貌似想要說出些高論,遲疑了片刻,不等亞歷山大噴他,他自己已像是一只缺氣的皮球般塌縮了下去。
“不。”
他低低的吐了一口氣。
男人搖搖頭,肩膀縮在一起,眉毛聳搭了下來,臉色顯得有些灰敗。
從坐在沙發上開始,羅辛斯一直都是一只嘶嘶吐著信子的眼鏡蛇。
他表現出極強的懷疑姿態。任何在他看來論文上存在瑕疵的地方,都會被他呲著牙一口叼上去,咬住絕不松口。
哪怕《油畫》雜志將安德森神父的信息投影到屏幕上的時候,羅辛斯依舊不是很信服的模樣。
此刻。
難搞的英國學者終于被打敗了。
他發出了最后一番挑剔,仿佛只是被利劍砍下腦袋的眼鏡蛇靠著最后的神經反射下意識的攻擊,抽搐了幾下后,沒有咬中人便徹底癱軟了下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風化。
羅辛斯感受到自己的理論正在崩塌。
幾分鐘前還在滿地游走的“毒蛇”,此刻明明還是同一個人,卻給滿場的觀眾塌縮成一地的白森蛇骨的質感。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說。
“我只是單純的覺得上面的信息太簡單了。”
“嘿,羅辛斯先生,這可不是您應該有的態度啊,我還以為你會發揚質疑精神到底呢。”和羅辛斯互噴了半場采訪的丹麥人亞歷山大此刻情緒大好,反而不依不饒了起來,他表面裝出替對方著想的態度,實則用揶揄的口吻說道:“剛剛你說《油畫》雜志的檔案材料只能證明當年所謂的英屬印度確實有一位叫做安德森的神父存在,不能證明安德森和卡洛爾之間的聯系,也不能證明卡洛爾的存在。”
“現在,你也可以說。伊蓮娜女士手里船票——”
他用手掌托指向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