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6章無所謂,安娜會出手(中)
安娜審視著顧為經,一言不發。
有一條長梯存在……史詩里通向天穹的巴別塔沒有被真正的建成,但在歐洲的古典藝術世界里,在藝術史幾百年的長河中,那座高塔始終始終,就在那里。
一直都在。
長梯鏈接著高塔,高塔又直入云端。
至于云端到底是哪里這大約取決于時代,在亨利四世站在雪夜中的那個晚上,它位于羅馬,位于教皇國。在亨利四世帶著他的德意志騎兵們卷土而來的時候,它依然位于羅馬,不過,卻位于他的寶劍之上。再到后來,在亨利四世逃往列日,教皇格利高利七世客死的薩萊諾的年代里,有那么短暫的一會兒,也許頂部的居民變成西西里的那伙諾曼人
誰說的準呢。
就這樣,這條長繩之梯的終點有些時候連接著羅馬,有些時候通向巴黎,有些時候,高塔的盡頭是圣彼得廣場對面的梵蒂岡宮。
有些時候,則是美泉宮、凡爾塞宮或者無憂宮。
最頂層和次高層的居民們隨著歐洲大陸上的風云不斷的調換。
緊跟其后的名字們卻相對穩固。
美第奇、瓦盧瓦、斯福扎爾,博爾吉亞,熱內亞的多利亞,巴伐利亞以及慕尼黑的維特爾斯巴赫……當然,還有格利茲的伊蓮娜家族。
在這些大名鼎鼎的名字里,謙遜一點的說,伊蓮娜家族實際上應該處于中等偏后的位置上。
他們登上歷史舞臺的時機相對較晚,不像美第奇或者瓦盧瓦那樣成為過達芬奇的贊助人,也不曾有機會提拔過提香,更沒有機遇,像博爾吉亞那樣,以西班牙裔而非意大利裔的身份,登上過高塔的最頂層,在英諾森之后,坐過羅馬的那張寶座,戴上過象征巨大的財富、職責與威權的三重冠,讓長梯的頂點系于自己的指尖。
可他們始終就在那里,在云天相接之處,悠閑的撥弄著長繩,看著有下層的人爬上來,有上層的人掉下去。
一住就是六個一百年。
再往下,高空中的住戶則是各地的大小領主與勛爵,他們根據爵位的高低,和皇室關系的遠近,在宮庭里的職位大小,從高到低挑好了自己的坐位,對了,大小教士們也住在這些層里。
然后開始是富人,那些大小富商,從北美橡膠園主到佛羅倫薩的地產商……以及所有能出的起錢邀請自己作畫的中產市民。
再往后。
普通的小市民們一起站在凡塵間的泥濘里。
他們看著那座高塔,以及塔外懸掛著的繩梯。
會有那么幾百年時間,整個歐洲的藝術史,甚至說,整個歐洲的文藝史,都仿佛是一場抓著長繩爭先恐后的攀登高塔的游戲。
能找到贊助人的比找不到贊助人的牛逼。
找到高層贊助人的比找到低層贊助人的牛逼。
能給哪里的男爵夫人畫肖像的,肯定比給哪個開小染料作坊的商人畫肖像的牛逼,而他們加起來,又遠遠不如達芬奇或者提香這種,能跑去給教庭畫天使的牛皮。
這是一條互相鄙視的長梯,人們踩著
所以。
整個歐洲文藝史上最經典的故事模版就誕生了——“沖沖沖,不要慫,從梯子翻進夫人的窗戶里去!”于連同學撕心裂肺的吶喊道。
最牛皮,最成功,最讓同行們想要把你的名字繡在襪子上天天踩你以聊表對你的羨慕嫉妒恨之情的肯定是能搖身一變。
自己做住戶,自己做買方。
靠婚姻和愛情改變社會階級,這事聽上去有點軟,有點low。
然而《紅與黑》里于連幾次翻躍窗戶靠勾搭市長夫人和瑪蒂爾德小姐實現階級躍遷的行為,就仿佛是對整個等級森嚴的社會詼諧的隱喻。
繩子有斷裂的風險,有抓不住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