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藏在人間的喧囂之中。
也許,整個旅途中,她都沒有思考過復雜的政治博弈,深刻的社會制度,帝國的海外利益,或者其他攪動著世界風云的東西。
她只是凝視著獵人的眼睛。
感受著他那種頑強的生命力。
人是可以寧靜的對抗命運的,人是可以背負著命運前行的,人也是可以像是捉住一只猞猁一樣,捉住命運的。
無論命運意味著什么,貧窮還是其他什么,還是……偉大的伊蓮娜家族。
這和能力無關。
這只和勇氣與斗志有關。
卡拉做出了選擇。
她不是在跳上船,跳上列車,離開巴黎或者抵達伊斯坦布爾的時候做出了抉擇。
她是在理解這一切之后,才真正的做出了抉擇。
安娜很小時候聽過長輩說一些口口相傳的故事,據說,把女兒抓回來關到地窖里后,老伯爵也很崩潰。
有很多仆人都聽到過。
一向講究體面和威嚴的伯爵先生抓著亂蓬蓬的頭發,幾乎是在歇斯底里的怒吼,亦幾乎是在歇斯底里的乞求——
“不知道你在法國中了什么邪!”
他說巴黎果然是讓人道德敗壞的城市。
他還說……說,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認真的求求你了好不好,我求求你不要再鬧了。
甚至有人見到老伯爵先生,日常穿著騎兵團上校軍裝的男人,疑似在書房里默默的流淚。
安娜小時候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
她只覺得老伯爵很虛偽,覺得虛偽簡直就像是伊蓮娜家族基因里的劣根性,他把女兒關進地窖里活活的折磨到死,又在那里可憐巴巴的哀求,說求求你了。就像他一邊宣稱自己熱愛藝術,又把女兒關進地窖一樣的虛偽。
長大后,安娜的想法發生了改變。
老伯爵,她的先祖,當時的哀求未必真的不是發自內心,他所流下的眼淚,也未必就真的只是些鱷魚的眼淚。
也許情感都是真的。
只是老伯爵先生始終理解錯了一件事情,他始終都把卡拉當成一個鬧脾氣不聽話的人去看。
不。
卡拉不是在鬧脾氣。
剛剛踏上旅程的時候,在信件里寫下那些抱怨的時候,或許是。
但后來可能就不是了。
在她返回巴黎的時候,在她以卡洛爾之名,寄信給家中的時候,在她說“我已經下定決心,決定當個畫家”的時候。
一定不是。
真遺憾。
卡拉寫了一封又一封信給家里,但老伯爵始終沒看懂。
安娜讀了一封又一封信,她把最后一封信放在茶幾上,抬起頭,想要看看顧為經有沒有聽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