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等待著,等待著,等待著她所策劃的第一場個人畫展的到來。
大幕將在那一日揭開。
曹軒會和顧為經私人授課,伊蓮娜小姐則買下了漢堡郊外的這間農場,改造成他們的工作室,在學校里的課程結束以后,他們就是在這里討論策劃著展覽相關的事宜。
安娜和顧為經在學校里幾乎沒有任何交集。
往日里,他們會在正式開始討論畫展相關的事務以前,多少會聊一聊天,談一談校園里所發生的事情。
他們會天馬行空的聊聊藝術界的趣事。
安娜會給顧為經念上一兩首歌德的詩歌,顧為經則會談一些上課時受到的啟發,或者念上幾闕晏殊或者溫庭筠的《更漏子》,仿佛時空錯亂,不同年代的幽靈在互相對話。
最近幾個月來。
他們這樣的交談變得越來越少,直到今日,仿佛一切都沒有變化,然而他們都沒有繼續談論這些事務的興趣。
那些話題隨著時間的推移,變為了枯萎的鮮花。
一朵鮮花之所美麗,就在于它終將來到的枯萎,這句話換成另外一種方式理解——
一朵曾經美麗的鮮花。
它真的時間催得枯敗掉了,就再無任何美麗之處。
“今天你彈鋼琴的時間……比以往要更早。”
顧為經說道。
“今天你到這里的時間,比以往要晚。”她冷冰冰的說道。
安娜的語氣堅硬的像是一塊石子,剛剛拋出的話題撞擊在上面,又一次的破碎掉了。
半分鐘的僵持過后。
這次是伊蓮娜小姐開口:“說正事吧……這一個月以來,有幾位畫展的聯合贊助商對展覽的前景表示擔憂,我們之前曾達成協議的兩家公司……”
女人用盡可能漫不在意的語氣說道,顧為經還是聽到了安娜語氣里隱含的不快。
這樣的不快也許是對于贊助商的。
有也許。
更多的是對于他的,伊蓮娜小姐很討厭經歷失望的感受,更討厭被贊助公司“不看好”的感覺。
當經紀人、策展人,和當《油畫》雜志的藝術評論家,所面臨的是截然不同的場面。
當她發現別人在電話里對她表現出了失望與不看好,而這一次,安娜再也無法表現出強硬的回擊,甚至要硬著頭皮說“對不起”的時候。
伊蓮娜小姐的不快便到達了極致。
顧為經對自己也變得不快了起來,年輕人低頭,小口喝著瓷杯子里空空如也的咖啡。
“還有保險公司那里也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他們不同意給馬仕畫廊退換部分費用……”
“有多少?”
“一兩萬歐元的樣子。還有一筆裝備運輸的貨運費,我們一開始定了空運的貨廂,展覽裝置以及一些預計藝術品清關手續的開銷,大概八萬四千歐。錢不算多,但是有點麻煩。主要是馬仕畫廊在表達不滿,呵。”
女人不屑地冷笑了一下。
“什么時候,馬仕畫廊到了連一兩萬歐元的保險預付金都要付不起的地步了?這些事情不用管,是戴克·安倫的團隊在搞鬼。他把自己的展覽的辦不好的原因歸咎到了我們占了畫廊的資源上了……”
他們彼此交談了大約十五分鐘。
顧為經一直在盯著安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