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為經頭也不回的拉開了他的黃色汽車的車門,跳上了車座。polo二手小車的柴油機發出了比來時更加暢快的嗚嗚聲,嗷嗷叫著便開走了。
他開著車一路開回了學校宿舍。
這段二十多分鐘的車程,他去的路上開了四十分鐘,回去的路則只開了19分鐘多一點。
他在高速上成功開到了140呢!
駕駛技藝的新紀錄!代價是汽車的發動機亮起了檢修的黃燈。
顧為經把這輛今天先是嗚嗚嗚,然后嗷嗷嗷,最后開始突突突的車堅持開到了宿舍樓后面的停車場里,停下車,握著方向盤用力的呼吸。
此刻的寂靜反襯出剛剛爭吵的回聲,就像安娜用力扔出的紙片一樣,沙沙作響且連綿不絕。
十二個月以前。
伊蓮娜小姐也是這么瀟灑的扔出手里的評論稿,看著他的眼睛,然后告訴他她辭職了,而他則需要一位新的藝術經紀。
那一刻,他和安娜都那么順理成章地覺得,他們一定會擁有一場完美的畫展。他們的相信天真而熱切,不需要任何的論證,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他們對彼此的信任天真且純粹。
僅僅一年過后,一切都變了,激情在過去的一年里消磨了個干凈。就像這輛汽車?它有多久沒有保養過了?也許早就已經油不足,在回光返照般的馬力爆發之后,變為了發動機缸體之間缸體的干磨——
“越努力,越是對彼此赤裸的折磨。”
此刻車艙寂靜的嘈雜聲折磨的顧為經耳膜發痛,他打開收音機,聲音擰到最大,那個音樂電臺的搖滾聲也折磨的他耳膜發痛。他調節著發動機的旋鈕,想要找到一個聲音的平衡點,一個既不會吵的他頭痛,亦能沖淡寂靜的音量。
找到那個物理上的喧囂和心靈之間嘈雜能夠彼此掩蓋的平衡點。
顧為經試了幾分鐘,終于意識到這是在癡人說夢。
他一掌粗暴的打在收音機的面板上,關掉了音樂,然后把座椅放倒,透過手動拉開的天窗,默默得注視著天空。
恍惚之間。
他仿佛回到了當初躺在植物園的草坪上時的感受。
“真是無能啊,像是一顆脆弱的琉璃。”
顧為經自言自語。
他覺得自己也應該給自己寫個便簽,就貼在車窗上。
“g先生,距離崩潰還有倒計時3,2,1——bgo,就是現在。”
而備注就寫這句話。
顧為經不知道他的畫展還有多久會開,顧為經知道,他每一天都生活在崩潰的邊沿。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面對豪哥時,他那么平靜。在那艘船上面對槍戰的時候,他那么平靜。
面對豪哥的時候,他從容鎮靜的告訴對方,抱歉,我就是瞧不起你。
站在欄桿邊,他眉頭都沒皺一下的就跳了下去。
與世隔絕的荒島之上,他們兩個人天馬行空又默契無比的在想象之中虛構著畫展,縱然在被高燒折磨的半昏半醒的時候,顧為經的心依然是寧靜的。
現在。
他有什么理由崩潰呢?
一切也許不是最順利的結果,但也許也稱不上太壞。
拜托。
他人生之中第一場展覽,就辦在大型美術館中,光是保險和展臺的空運費用就接近十萬歐,夠唐克斯在陽光下站上兩個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