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為經還是去了巴黎,帶著他的中提琴一起。
當然。
以及安娜。
“嘀!”
后車的司機按響了喇叭,加大油門從他們的車邊飛馳而過,順便從車窗邊伸出頭來,張牙舞爪的揮了一下手的時候,他們正行在從維也納開往匈牙利布達佩斯的m1高速公路之上。
“作為經紀人,我建議你最好可以開得快一點,我們今天晚上要從布達佩斯轉到布拉迪斯拉發呢。”
副駕駛的位置上,女人一邊研究著旅行地圖,一邊頭也不抬的吐槽。
“嘿,做為畫家。我建議我應該為我們的生命安全負責。”顧為經緊張的盯著雨后高速公路上被前車車輪激起的水霧,“會畫畫不代表著會開車。杰克遜·波洛克知道么?”
“他一定會贊同我的觀點的。”
他的腦袋枕在汽車的靠背椅上,看著行車儀表盤的指示針,篤定的點點頭。
“雨天路滑,前面那輛車明顯是開超速了,真沒素質。”
顧為經回以銳評。
說話之間,他還是輕輕的用踩了一腳油門,發動機轉速微微地向上攀升了幾百轉,身前的4.0升雙渦輪增壓發動機慵懶的哼哼了兩聲,帶著這輛深色的suv往前輕輕竄了竄。
顧為經發現自己超速了。
于是,立刻又趕忙用力踩了腳剎車,整輛車不情愿的被拉住,往前微微一點頭。
副駕駛正在看東西的伊蓮娜小姐把手里的文件一收。
很不滿的瞅著顧為經。
顧為經輕輕笑笑。
伊蓮娜小姐也輕輕笑笑。
后座上的狗子奧古斯特汪汪叫了兩聲。
一年以前的夏日,安娜和顧為經兩個人乘坐著一支救生筏,困在了與世隔絕的荒島之上,一年以后的夏日,他們兩個開著一輛汽車,正在去往巴黎。
顧為經和安娜好好的談了談藝術展。
年輕的畫家提到了由曹軒送給他的那個“靜”字。安娜認為一直將畫展延期下去,并非理智且冷靜的選擇,萬事萬物終究要有個頭。
畫展的主題就是“時間”。
時間有限。
沒有窮盡的等待下去,會讓時間的意義消磨干凈。
顧為經說服了她,安娜放棄了向馬仕三世要求,再一次將畫展的期限順延的建議。
同時。
安娜也認為,珍惜時間也不等同于讓自己生命里的所有的縫隙都被塞滿,連個喘息的功夫都沒有。
作品想要畫,永遠是能夠畫出來的。
畫什么比怎么畫更重要。
在有限的時間里,他們更需要找到自己。
顧為經意識到了,曹軒的課后,他在教室里磨磨蹭蹭的掃地,把桌子擦了一遍又一遍,寫著大字,寫著寫著再把宣紙都揉成一團,然后繼續擦桌子,最后再不緊不慢的開著車看著夕陽,不是寧靜,更與充實完全無關。
他的整個心籠罩在厚重的,沉郁的,恐懼和迷茫之中。
他希望用這樣的行為,做出寧靜的樣子。他寄希望于用手頭上永遠在“做些什么”去逃避內心的恐懼。
幾個月前的那些個日日夜夜。
顧為經看上去忙忙碌碌。
顧為經都在荒廢光陰。
伊蓮娜小姐則認為顧為經需要真的放松下來,他真的需要一場旅行,她也一樣。安娜說服了顧為經。
于是。
他們的旅行就這樣開始了。
兩個人計劃不回漢堡了,自己開著車,直接就從維也納出發,經過布達佩斯抵達布拉格,然后前往斯圖加特,最后則拐上a4高速公路,在南錫休息一晚,最終抵達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