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了不起的蓋茨比》的故事里,蓋茨比和布坎南都沒有尼克身上的這種憂郁的游離感,那種迷惑和彷徨。就算是布坎南,他也是很‘自洽’的一個人,他的自私和冷漠,在他的心里也是完全合理的。但尼克不一樣。”
“我已經忘掉原文了,但我在讀那本書的時候,我能很清晰的感受到這種情緒纏繞在尼克身上——刻意去模仿著上流社會的生活,又無法真的融入。這大概也是在那個電影里,導演最后安排尼克去看心理醫生的原因。他始終像是幽靈一樣,在不同的身份之間切換。蓋茨比和布坎南都是他們自己,尼克不是。”
楊德康把新收到的大鳥籠放在一邊,打開舊籠子的大門,誘惑著自家的金剛鸚鵡搬家。
中年人看著鸚鵡大大的鳥喙,嘟嘟嘴念道。
“yethighoverthe——”
“然而,在座高懸在都市上空,閃爍著黃金般光澤的窗,必然會為幕色沉沉里每一個偶然抬頭上望的路人貢獻一個秘密。”
“我也曾是這樣的一個路人。”
“凝視著那些窗戶,心生好奇。”
“我既在其中,又身處其外。同時感受到迷戀和厭惡,為這多變而繁華的生命。”
顧為經說道。
“在新加坡——我曾經跟長輩去參加一個藝術家酒會。”
楊德康想起在新加坡深深的幕色里,他開車帶著顧為經,他們穿過城市里逐漸亮起的霓虹燈海,沖向萊佛士酒店時的模樣。
“那天,我想起了在中學的時候,我因為對方把西裝的下擺扣子扣上了,而嘲笑我高中的一位同學的事情。”
“我們兩個其實出自差不多的家境。我總是能在對方的身上看到我自己的影子。”
“所以,我曾特別想要通過這樣的笑聲,證明我們不一樣。證明我自己的正確性,證明我是更上等的人,我是更上流的人。”
“好無聊啊。”
“那天,想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我覺得無地自容,我覺得這是世界上最無聊的事情。我覺得我自己真的是太白癡了。我怎么可以做這么……這么讓人討厭的事情呢。”
顧為經的聲音輕輕的。
“那天,我覺得自己已經變得不一樣了。”
“可是……就在一周之后。我收到了一件禮物,安娜……那時她還不是我的經紀人,她送了我一件禮物。一家非常知名裁縫店的定制正裝。”
“樹懶先生,您能猜到,那套正裝要多少錢么?”
“不太清楚。”在一個略長的停頓之后,樹懶先生才說道。
“五萬新加坡元,大概四萬多美元的樣子吧。”
顧為經說道。
“一輛車才多少錢?在那以前,我甚至完全無法理解,僅僅是一件衣服,竟然可以賣到這個價格。我算是中產了,可我們一家要很久很久的收入,才能買這樣的一件衣服。”
“所以,那是一件糟糕的禮物么?”樹懶先生問道。
“恰恰相反。我愛它。”
顧為經說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