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克威爾點評道:“聽您這么說,就好像莫斯科大學里除了煙囪就是酒桶。”
“那看來您是有誤會了。”赫爾岑回道:“至少學生們是不被允許抽煙和酗酒的。如果被學監抓到我們抽煙,那少不了要被關禁閉。”
“不讓抽你們就不抽了?”
赫爾岑回憶著從前的荒唐事,眼角全是笑容:“怎么可能呢?不讓抽就偷著抽。不上課的時候,大伙兒找個沒人的地方,派一個人去旁邊放風,然后取出一根上好的雪茄美美的換著抽。如果運氣不好被發現了,德意志教授大多會當做沒看見,目不斜視的從旁邊路過。但如果你是被俄國教授發現了,那就慘了,他少不了要把你送到學校的法庭上去。”
赫爾岑帶著貼身男仆,領著亞瑟和布萊克威爾上了路,四個人也不坐車,而是一路閑聊,順著特維爾大道朝著莫斯科大學的方向壓馬路。
還未等走到莫斯科大學,赫爾岑便指著遠方校園里的一棟建筑開口道:“看見那棟樓了嗎?馬洛夫事件后,我和小胖子他們就是被關在那棟樓的地下室里的。我們數理系當時一共有六個人因為馬洛夫事件受罰,地下室又冷又臟,每日的餐食也只有校長和學監準許的一點水和面包。但是,您知道的,我們都是有骨氣的人,我們才不吃那些呢。”
亞瑟挑眉道:“你們絕食抗議了?”
赫爾岑頗為自豪:“當然,一個星期,我們沒吃校方提供的任何食物。”
布萊克威爾驚嘆道:“那你們是怎么活下來的呢?”
赫爾岑一想到陳年舊事,就不免哂笑:“因為每天天黑以后,就會有同學偷偷來給我們送東西。干酪、野味、雪茄、葡萄酒和甜酒,吃的簡直比我們在外面的時候還更好些呢。明明是關禁閉,結果我們那段時間反倒胖了不少。”
布萊克威爾疑惑道:“難道你們的禁閉室門口沒人守著嗎?”
“當然有崗哨了,每次同學來送飯,他總要嘮嘮叨叨的抱怨幾句,但能拿到幾個錢,他總歸還是開心的。每到半夜的時候,他還要嚎上一嗓子:‘困死個人了,我要去打個盹。’然后故意走的遠一點,放幾個同學進來看我們。我們六個人呢,就過了一星期這樣的日子——晚上大吃大喝,吃飽喝足白天睡覺養膘。”
赫爾岑一提到這兒,還自尊心作祟的多提了一嘴:“其實按照學校的命令,我和另外一個人在星期六就可以被釋放。但我個人覺得這是對我的一種侮辱,所以堅持和其他人一起關到星期一,這件事害得我被家里罵慘了,不過我不后悔,因為我在馬洛夫事件后,在班里獲得的愛戴遠比家里的苛責更多。我原本就是公認的好學生,而從這件事開始,我簡直被當成盡善盡美的圣人了。”
赫爾岑說著話,走向莫斯科大學的門衛室,從兜里摸出幾個銀子兒順著鐵窗塞了進去。
亞瑟透過窗戶玻璃看見他與那個紅鼻子的白發門房聊了幾句,零星的聽見了幾個‘行個方便’之類的俄語單詞。
老門房嘟囔了幾句,隨后便看見赫爾岑露出笑容,沖他們招手道:“來吧。”
四個人毫無阻礙地穿過了莫斯科大學的大門。
赫爾岑的步伐輕松,似乎對這里的每一塊磚石、每一根鐵柵欄都無比熟悉。
他帶領著亞瑟和布萊克威爾走過寬敞的校園,四周靜悄悄的,幾乎看不見多少學生。
“謝肉節期間,這里果然冷清。”亞瑟低聲說道:“看來教授們是真的很看重這段時間的休養。”
布萊克威爾小聲地附和了一句:“其實秘書也一樣。”
赫爾岑笑瞇瞇的:“如果不是教授們和學生都放了假,門房哪兒敢這么輕易放咱們進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