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科夫列夫揉了揉鼻翼:“你是拿破侖的崇拜者”
“不算。”亞瑟打開筆記本:“不過您可能聽說了,我對歷史很感興趣,而且還是一名作家。不瞞您說,我最近正打算寫一本關于拿破侖戰爭的作品。”
“不愧是達拉莫的學生。”雅科夫列夫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我就知道你是個十足的英國輝格黨人,簡直都可以算作英國雅各賓的那種家伙。感謝上帝吧,是他讓你出生在英國。如果是在俄國,你現在八成會出現在高加索,而不是在莫斯科。”
“所以您也知道我是個英國人,對我談談拿破侖沒什么大不了的。”
“談拿破侖當然可以,不過我有個條件。”雅科夫列夫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亞瑟,似乎在確定他有沒有說謊:“我要你向我保證,以后離我的兒子遠一點。”
“您的兒子”亞瑟半開玩笑道:“可我聽說您是個單身漢,沒有結婚,更沒有兒子。”
“年輕人,別和我耍滑頭。”雅科夫列夫陰沉著臉:“你知道我說的是誰。況且,沒結婚不代表就沒有孩子,你的偶像拿破侖同樣如此。”
亞瑟的眼睛在陰影中泛起微光:“我在巴黎的時候,曾經看到過一份文件,1814年聯軍進入巴黎時,沙皇亞歷山大一世曾經親自擬定了一份赦免名單,這份赦免名單里有一行特別關照欄,由于這欄只有一個人,所以我印象還挺深刻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名字是伊萬阿列克謝耶維奇雅科夫列夫,正巧和您同名。”
老貴族捻煙絲的動作突然頓住,鼻煙壺蓋發出清脆的咔嗒聲。馬車碾過結冰的路面,車廂微微搖晃,陽光投下的光影在他臉上割裂出明暗交錯的溝壑:“你的記性還挺不錯,你是怎么看到那份名單的”
亞瑟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您知道的,歷史學者總有些特權。”
“可您是個自然哲學家,不是什么歷史學者。”
“可我不這么認為。在這方面,我就像法拉第先生那樣。法拉第先生原本是以化學家的身份聞名于學界的,但就因為一個電磁感應,所以大伙兒現在都認為他是個電磁學家,以致于忘了他在化學領域的貢獻了。”
雅科夫列夫斟酌再三,終于還是妥協了:“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法國人打進了莫斯科,我和我的家人們由于動身慢,沒來得及在法國兵進城前逃離這里,因此就被困在城中了。不過,拿破侖雖然占領了這里,但是他高興了沒多久,城中便接二連三的起了火,那場大火燒的簡直天都紅了,就連總督府也成了火海。
為了救火,法國人征調了全城的男人,我自然也在其中。在完成了消防隊長的職責以后,我在基督受難修道院附近遇到一隊意大利騎兵。我找他們的隊長,用意大利語向他講了他家庭的處境。意大利人聽到親切的祖國語言,所以便答應把我的處境報告特列維茨公爵莫蒂埃元帥。”
“于是您就見到拿破侖了”
雅科夫列夫點頭道:“拿破侖當時缺個信使,他想要派人去彼得堡給皇上傳信,但是找不到一個能讓雙方都信得過的人,而我恰恰滿足這個條件。”
亞瑟興趣盎然的追問道:“他當時對您說什么了”
“起先是一些普通的套語,不連貫的句子和簡單的議論。接著拿破侖便為火災大罵羅斯托普欽,他認為羅斯托普欽在撤離莫斯科前在城內大肆縱火是不道德的,并聲稱這是野蠻行為。拿破侖就像平時一樣,竭力要使人相信,他是無限愛好和平的。他解釋道,他的戰場是在英國,不在俄國,還吹噓他派兵保護了孤兒院和圣母升天大教堂。他埋怨我們的亞歷山大皇上受了壞人蒙蔽,不了解他的和平意愿。”
亞瑟聽到這里,險些沒憋住直接笑出了聲:“和平天使拿破侖,這個稱號確實比法蘭西皇帝更適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