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岑聞言頗為驚異的贊賞道:“看不出您居然是這么有志向的人。”
拉爾夫小口小口的喝著滾燙的熱茶,聲音就像磨砂玻璃擦過石板:“志向?嗯……我這兩天可不敢有什么志向。喔,對了,我差點忘了,您還不知道克里姆林宮的消息吧?今天早上,紅墻外頭可全是好戲。”
“發生什么事了嗎?”
拉爾夫從褲袋里摸出塊蒙了灰的方糖,用豁了口的茶碟托著給赫爾岑遞了過來:“今早沙皇的雪橇碾過紅場時,冰碴子在金門底下飛濺。戈利岑公爵的紅胡子結滿霜花,可他不敢抬手去擦——皇帝盯著他呢,像西伯利亞狼盯著瘸腿的麋鹿。”
拉爾夫把凍僵的手指伸向炭盆,吐出的白霧里混著劣質煙草味:“咱們的總座,齊恩斯基大人喲,在宮門前的雪地里站成了個冰溜子,金紐扣凍在呢子大衣上,胡子上掛滿了冰棱子,活脫脫就是個謝肉節上用稻草扎的人偶。就這么在紅墻底下站了好幾個鐘頭,好不容易皇上傳旨召他們進去坐坐。他們以為這回總算是得了寬恕了,可一進了宮,才發現皇上端在金座上頭,臉色活像個青蒜頭。”
拉爾夫說到這里,學起了上司們頤指氣使的派頭,想象著沙皇的語氣模仿道:“沙皇陛下訓話說,朕的官員們吶!腦袋里裝的都是莫斯科下水道的泔水!這下子,駭的文書老爺們抖得羊皮紙嘩啦響,大臣們的假發套也都滑到后脖頸啦!真是金絲雀啄破了綢緞枕吶,老爺的威儀掉進茅屎坑。”
赫爾岑聽到拉爾夫的順口溜,憋著笑反問道:“這才半天沒見,您倒是成了文學家了。不過您也別高興太早,他們在皇上面前挨了訓,憋著火氣轉過頭就得灑在底下人的腦袋上。”
“您這話說的。”拉爾夫滿不在乎道:“就好像他們平時就會給咱好臉色一樣?這回莫斯科的老爺們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出了丑。五品官說不定還自覺挺得意呢,畢竟五品以下連去克里姆林宮挨罵的資格都沒有。”
窗外傳來巡夜人的梆子聲,拉爾夫突然壓低嗓音,油光光的臉湊近道:“皇上把莫斯科從上到下罵了個遍,一個個老爺都垂著腦袋像個小雞雛似的。但那個被皇上請進宮的英國佬倒是自在,我聽人家說,他在旁邊端著燕麥粥跟喝御賜蜜酒似的。陛下罵完了人,回過頭好像覺得不大體面,于是轉過頭又和他開玩笑說什么英格蘭人拿燕麥喂馬。結果,您猜那洋鬼子回什么?”
赫爾岑大不離的已經猜中了英國佬的身份,他問道:“他回什么了?”
拉爾夫故意用古怪的俄語腔調模仿英語回道:“托陛下的福,如今倫敦的馬都學會用銀湯匙啦!”
走廊盡頭突然爆出大門關閉的轟隆聲。
拉爾夫猛縮脖子,條件反射般抓起警棍,長靴在地磚上碾出濕漉漉的鞋印。
等動靜平息,他才啐了口痰繼續道:“要我說,這幫穿金線的老爺早該嘗嘗西北風。去年冬天他們克扣警局柴火錢那會兒,可沒見誰凍成冰雕!”
赫爾岑也跟著罵道:“誰說不是呢?國土衙門也一樣。”
晨禱鐘聲穿透鐵窗上的冰花,轉過頭,拉爾夫起身跺了跺腳,皮靴上的雪塊簌簌掉落,他的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最妙的還在后頭。陛下讓所有吃白食的滾蛋,獨留那洋和尚看他們出丑!這會兒從特維爾大街到阿爾巴特街,哪個酒館不在傳:咱們的總督大人怕是要去雅庫茨克管熊崽子嘍!”
赫爾岑聞言又想笑又怕笑得太大聲把憲兵引來,緩了好一陣子,他才發問道:“要是他們都被打發走了,我這案子怎么辦呢?”
拉爾夫用鐵鉗撥弄著炭火:“要我說,您這案子,怕是得拖上一拖。您沒看見嗎?如今哪天晚上不來個三四起火警,今年莫斯科就跟中了邪似的,處處起火,夜夜熱鬧。今晚皇上去劇院看戲,都差點讓一把火帶去見了上帝,您沒看今天晚上咱這連個值班領導都沒有嗎?他們一個個都著急忙慌的跑去偵辦那案子去了,現在哪里還顧得上您呢?”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