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萊岑夫人出的主意,理由嘛,聽起來也有些不知所謂,說是什么王儲不宜過早接觸騎士文化。
亞瑟被侍從帶到玫瑰廳時,今天參與課程的三位女士都已各就其位。
學生維多利亞穿著一襲粉灰色晨禮裙,長袖束口,胸前飾著一枚天鵝絨蝴蝶結,此刻正坐在靠近壁爐的一張矮椅上,面前是一張鋪著淡綠綢面的課桌。
負責監督陪讀的肯特公爵夫人則坐在略高一階的沙發椅上,頭戴銀邊褶帽,一身幾近神職人員般簡素的黑緞長裙,手中握著一把短柄折扇。
王室賜封女傅萊岑夫人則站在窗邊,神情一如既往的拘謹,亞瑟看見她的手中還握著一份筆記本,想來那小本子應當就是傳說中用來記錄維多利亞公主一言一行的“起居注”。
如果想了解維多利亞,再沒有什么資料能比萊岑手中的小筆記本更珍貴了,從她降生到這個世界開始,她在人世間度過的每一天都被濃縮在萊岑的筆尖。
亞瑟行禮之后并未立刻開講,而是自皮包中取出兩冊薄薄的詩集,書脊上燙金鐫著《丁尼生詩選》字樣,封面邊角則可見詩人親筆簽名的流暢字跡。
他恭敬地走上前,先將其中一冊遞給維多利亞公主,另一冊則放置于肯特公爵夫人的膝前的茶幾上。
“丁尼生先生托我向二位殿下致意。他說自己尚不能想象,自己那幾行寫給大地與星辰的拙劣詠嘆,竟能入得王室耳目。”
維多利亞的眼睛一下亮了,她迫不及待地翻開詩集第一頁,很快便驚呼道:“這是丁尼生先生親筆手寫的嗎?”
肯特公爵夫人也捧起那份詩集驚訝道:“這本詩集是不是還沒正式刊印過,我怎么從沒見過。”
“沒錯,這是未刊稿。”亞瑟笑道:“丁尼生先生聽說公主殿下尤愛他筆下那句‘tostrive,toseek,tofd,andnottoyield’,他便一夜未眠,只為親自謄寫謄簽。”
維多利亞的眉眼因為喜悅舒展開來,而一直拘著面孔的肯特公爵夫人也難得展露出幾分真切的笑意。
肯特公爵夫人怎么也沒有想到亞瑟會送這么貴重的禮物,這本詩集已經不是售價多少錢的問題了,光是丁尼生親自謄寫就足以令人倍感榮幸了。
當然,在外人看來或許如此。
但是,在亞瑟這里,不就是讓丁尼生幫忙抄十來首詩嗎?
小意思而已。
如果不是狄更斯的《霧都孤兒》和《匹克威克外傳》實在太長,大仲馬這廝寧愿把腦袋擰下來也不愿意送禮物給英國王室,那今天交到肯辛頓宮的可就不一定是丁尼生的詩集了。
這段話可不是亞瑟自吹自擂,因為他這里正好有一個例子。
迪斯雷利先生原本也想送《青年公爵》的手抄本的,無奈篇幅實在太長,一晚上的時間趕工根本來不及,所以他最后只能悻悻作罷。
不過即便如此,他依然強烈要求亞瑟,只要一有機會就應該向王儲推薦他的大作。
但即使迪斯雷利不說,亞瑟也會這么做的,畢竟他在肯辛頓宮的課程安排可不止有自然哲學和歷史,還有昨天晚上臨時加入的英國當代文學和修辭。
如果要談英國當代文學,那怎么能繞的開《英國佬》呢?
你能想象沒有《英國佬》的英國當代文學嗎?
那豈不是和沒有議員的英國議會一樣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