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法國廚子入駐蘭開斯特門十五號開始,亞瑟的食譜總算超過了兩頁。
瑪麗·貝斯特《我們在約克的餐廳》,繪制于1838年
亞瑟剛咬下一口涂著厚厚果醬的斯康餅,肯特公爵夫人便略帶關切地開口了。
“茶點可還合您口味?”
亞瑟笑著應道:“我常聽人說,肯辛頓宮的甜品是倫敦之最,論起火候與調味,連特拉法加廣場附近那家號稱‘拿破侖都來買面包’的法式烘焙坊,都只能甘拜下風。”
公爵夫人聽后輕笑道:“倫敦之最的名頭,實在是不敢當。不過如果說肯辛頓的甜品和其他地方相比,有長處,那我覺得應該在于材料選的對,細節上處理得好。比如這覆盆子醬,就是從赫里福德郡來的,那里日照不多,但氣候濕潤,所以出產的覆盆子氣味濃郁。”
亞瑟放下茶杯道:“在美食方面,您堪稱老饕,簡直讓我想起了我的一位朋友。”
“您是說大仲馬先生?”肯特公爵夫人頗有些自得,作為《英國佬》的忠實讀者之一,她對作者們的脾性略有耳聞。
“仲馬先生固然是個美食家,但是論起對食材的追求,與您更相似的是達爾文先生。”
公爵夫人聞言一愣,手中的銀匙停頓片刻,臉上浮現出困惑的笑意:“達爾文先生?我以為他是研究動植物的學者,他竟然也講究食材?”
亞瑟微微點頭,眼角帶笑:“講究倒未必完全是為了口腹之欲,而是出于一種幾近狂熱的求知欲。按照查爾斯自己的說法,那就是‘如果我不曾把它們吃進嘴里,我又怎么能真正理解它們的存在方式呢’。他研究過鱷魚、老鼠、飛鼠和穿山甲,也吃過它們,有些甚至是在親手解剖之后。”
“這……真是前所未聞。”
公爵夫人輕笑著搖頭,不過倒也沒有表現出特別的驚奇。
或許是因為有著傳承自中世紀的煉金術師等傳說,又或者是由于雪萊夫人等家創作了《弗蘭肯斯坦》這樣的。所以,在這個年代,社會大眾對自然哲學的研究者的古怪嗜好總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寬容。
不管是暴脾氣、性格孤僻,抑或是有些古怪習性,大伙兒都覺得這是很正常的。
科學家就應該是個怪人,換而言之,如果他不是個怪人,那又怎么能成為科學家呢?
相較于達爾文吃遍生物界,肯特公爵夫人更關心的還是達爾文覺得最好吃的是什么。
“我是個德意志來的小女人,在我來到英國之前,甚至都沒出過國,因此見識也稱不上有多廣博。”肯特公爵夫人好奇的打聽道:“不過,您覺得,如果讓達爾文先生幫忙豐富肯辛頓宮的食譜,他會挑哪幾樣食材呢?”
“嗯……”亞瑟一時之間還真被問住了:“這還真不好說……因為自打查爾斯開始環球航行后,幾乎每次寫信回來,他都會和我分享幾樣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美味動物。”
“比如說呢?”
亞瑟揉了揉太陽穴:“比如說在福克蘭島,他們當時獵殺了一頭母牛,連皮帶肉的切下了幾大塊肉,就直接帶走了。查爾斯告訴我,他們當天的晚飯就是帶皮烤肉,還說那遠比普通牛肉好吃,肉質接近于鹿肉,比羊肉好吃一些。”
正在埋頭做試卷的維多利亞聽到這話,忍不住扭過了頭,豈料她的小動作立馬就被身旁的萊岑夫人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