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在喊阿加雷斯“嘎嘎鬼”這件事上,并不能全怪他。
因為在亞瑟初來乍到的時候,他的英語口語本就不好,再加上當地人說的還是口音濃重的約克夏方言……而阿加雷斯為了能夠讓這個幾歲大的毛孩子理解“阿加雷斯是多么偉大的一位地獄公爵”,當然也會選用他自以為亞瑟相當熟悉的約克夏方言來解釋。
而在二人剛接觸的時候,亞瑟為了不讓阿加雷斯發現他身上的秘密,自然只能少說話,甚至是不說話。如果不是阿加雷斯早知道這小子是天生壞種,百年難遇的頂級惡棍,那他多半會覺得這小孩存在智力問題。
“你今天挺忙的。”阿加雷斯咧嘴一笑:“聽了一段身世劇本,濟貧院、賣唱女、吊死鬼,嘖嘖……這個劇本設計,簡直都可以與莎士比亞并肩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袖子里變戲法似地掏出一張泛黃的死亡登記表,上面是褪色的墨水字跡:
na:——
mother:unknown
date:january15,1810
notes:infantdeceasedat04:27am.bodyovedtoue.witness:agnesm.
“可惜了啊。”他輕輕將紙攤開在膝頭:“真正的亞瑟·黑斯廷斯,在你睜開眼的五分鐘以前,就已經死在母親的尸體旁了。你看到的那盞燈光,是為他點的,不是為你。現如今,除了你我以外,誰還記得當天濟貧院里其實有兩個新生兒呢。”
阿加雷斯忽然一拍手,紅魔鬼哈哈大笑,銅鈴嘩啦作響,車廂仿佛也隨之震動。
“你做得太棒了,亞瑟,真是太棒了!喔,或者說,我更應該叫你無名氏先生。但是,那又怎么樣呢?真正的亞瑟·黑斯廷斯,他不過是一個死在母親尸體旁的濟貧院男嬰,甚至沒來得及哭上一聲,就被貼上標簽送進了停尸房。可你呢?你多厲害啊,我親愛的亞瑟!你接過了他的名字,還把它擦亮了!你讓‘亞瑟·黑斯廷斯’這個名字從濟貧院的冰冷石板上,爬進了倫敦大學、蘇格蘭場、外交部、皇家學會,甚至是英國王儲的講堂!你只是借他的殼,演了你自己罷了。”
阿加雷斯背著手在車廂內踱步。
“你說你不在意身世?”
“你說你對貴族血統嗤之以鼻?”
“你說你是靠自己掙來的每一寸權力?”
“這些都對,也都不對。”
阿加雷斯咬著“權力”這個單詞,就仿佛是在從尸體上扯下一塊肉似的。
“正因為你不是他,你才能擁有了這一切。如果你真的是那個嬰兒,真正的亞瑟·黑斯廷斯,說不定你會在三十歲的時候,被安排去做個地方法官、管管教區預算,又或者是成為牧師,在教堂里安安穩穩地背誦禱文。要是哪天運氣好,說不定還能娶個下議院議員的侄女,活成一副腦滿腸肥的模樣。”